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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晒盐场,七十八岁的赵四爷蹲在礁石上,

烟袋锅子磕得石面"咔咔"响。

"龙王爷倒吸水啊......"他望着结满冰晶的盐池哆嗦,龟裂的嘴唇翕动着,

"三十年前我爹咽气那晚,盐粒也结成过这种冰棱子。"十五步开外的古柳树下,

张守根正用粗布擦拭着青苔斑驳的石碑。汗珠子顺着他脖颈的沟壑滚进粗麻衣领,

后背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盐渍像是地图。"永乐十二年大旱,

献柳枝三百......"他指尖抚过碑文残缺处,

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半截发黑的柳钉深深嵌在石缝里,锈迹里还裹着暗红的血痂。

"根叔!根叔快看!"柳丫脆生生的叫喊惊飞了歇脚的海鸥。

小丫头攥着团黏糊糊的东西从树根底下钻出来,两条羊角辫沾满草屑,

"这个闻着像阿娘腌的鱼鲞!"守根接过那团琥珀色的胶状物,腥甜气直往鼻子里钻。

他心头突地一跳,这味道像极了他媳妇咽气那晚,床头油灯爆出灯花时弥漫的焦香。

十年前那个同样燥热的夏夜,产婆抱着浑身青紫的死婴摇头,

而他媳妇的手还死死攥着从古柳上折下的辟邪枝。"丫啊,这个可不能吃。"他蹲下身,

用袖口擦去柳丫鼻尖的泥点。小丫头耳后那片淡青鳞印在日头下泛着光,

跟她娘胎里带来的胎记一模一样。"去,给李爷爷送碗薄荷水。"柳丫蹦跳着跑开时,

守根瞥见树根新裂的缝隙里渗出几滴晶亮液体。他蘸了点抹在舌尖,咸得发苦,

像是掺了人泪的海水。晒盐场那头突然炸开声嘶吼:"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老五把破草帽摔在盐堆上,晒成酱紫色的胳膊青筋暴起,"三个月没见雨星子,

渔船都干成咸鱼干了!"二十几条汉子或坐或蹲在龟裂的滩涂上,他们身后倒扣着七艘渔船,

船底晒出的盐花白得刺眼。李福海握着旱烟杆在船缝间踱步,

铜烟锅磕到桅杆上"当"地一声脆响。"祖宗规矩不能破!"他沙哑的嗓音混着咳嗽,

"古柳......咳咳......古柳是镇着海眼的......""镇个屁!

"杀猪的张屠户把剁骨刀往船板上一插,"昨儿我家老三去码头卖肉,

听说陈家岛那边砍了棵老槐树求雨,当天就下了场透地雨!"人群突然静下来。

守根看见李福海握烟杆的手背暴起青筋,老秀才的补丁长衫下摆在海风里抖得像片破帆。

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黄昏,当时还是私塾先生的李福海攥着戒尺追打逃学的自己,

那截柳木戒尺最后却落在偷吃供果的野狗身上。"哗啦——"浪头拍岸声里混进异样的响动。

守根转头望去,港湾里不知何时泊了艘三桅货船,黑漆船身上用朱砂画满符咒。

船头立着个戴瓜皮帽的瘦高男人,腰间翡翠算盘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柳丫端着空陶碗从祠堂方向跑来,辫梢沾着香灰。"根叔!"她喘着气拽守根衣角,

"李爷爷让我喊你去祠堂,说有要紧事......"小丫头突然噤声,

眼睛直勾勾盯着货船方向——那个戴瓜皮帽的男人正朝这边拱手作揖,

镶金牙的嘴咧得像是渔网扯开的破洞。守根弯腰抱起柳丫时,瞥见货船甲板闪过一抹猩红。

二十个扎红头绳的陶俑整整齐齐码在缆绳堆旁,每个俑人怀里都抱着把铜算盘。

最边上那个俑人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等他定睛再看时,只看见夕阳把陶俑影子拉得老长,

像极了清明坟头飘摇的纸人。"走,咱们去看李爷爷。"他把柳丫往上托了托,

小丫头耳后的鳞印贴着他颈侧,凉得像深井水。绕过古柳时,

守根突然顿住脚步——青苔覆盖的碑文不知何时变了位置,

原本残缺的"献"字旁多了道新鲜刻痕,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伐"字。

咸涩的海风卷着货船上的香火味扑面而来。守根把柳丫往怀里紧了紧,

小丫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锁骨上,让他想起媳妇临产前夜也是这样蜷在他怀里发抖。

古柳枝影婆娑,树根裂缝里的咸水一滴滴砸在礁石上,声音脆得像是打算盘。

2.李福海攥着柳枝的手抖得厉害,枝桠上的嫩芽蹭过补丁摞补丁的袖口,

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祠堂门楣上"风调雨顺"的匾额歪了半边,

蜘蛛在"雨"字的横折勾上结了张破网。"都仔细瞧着!"老秀才哑着嗓子举起枝条,

阳光穿过祠堂天窗,在他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斑,"《齐民要术》有载,

立夏三日折柳祈雨......""咔!"张屠户突然夺过柳枝一折两段,

断茬处沁出豆大的血珠。那猩红的汁液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在青砖地上溅出梅花似的斑点。

"装神弄鬼顶个屁用!"他把染红的枝条摔在供桌上,关公像的漆面被溅上血点,

乍看像睁了第三只眼。守根怀里的柳丫突然打了个寒颤。

小丫头耳后的鳞片在阴影里泛着青光,像是深海鱼类的腮。

"疼......"她把脸埋进守根颈窝,细声细气地哼哼,"树婆婆在哭呢。

"供桌下的阴影蠕动了一下。守根定睛看去,李福海那杆黄铜烟袋正躺在香灰里,

烟嘴处凝着暗红的血渍。十年前祈雨那日,老秀才就是用这烟杆敲着铁盆领唱求雨谣,

而此刻他的手指正死死抠着供桌边沿,指甲缝里渗出的血和柳汁混成诡异的紫黑色。"快看!

快看呐!"王老五突然指着窗外嚎起来。众人扭头望去,村口那株古柳正在无风自动,

每片叶子都翻出银白的背面,远远望去像是挂了满树纸钱。

守根把柳丫往祠堂角落的草垛上一放,小丫头攥着他的衣角不撒手。"丫乖,

根叔去给树婆婆包扎伤口。"他摘下腰间酒葫芦塞进柳丫怀里,

葫芦肚子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柳叶符——那是他媳妇生前画的最后一笔。

古柳树下已经围了半村人。张屠户举着砍刀正要剁第二根枝桠,

刀锋在离树皮半寸处突然迸出火星。"邪了门了!"他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

刀刃上赫然多了个锯齿状的豁口。守根挤进人群时,听见树皮下传来细微的呜咽。

那声音像是被潮水泡胀的螺号,又像是产妇临盆时的***。他伸手去摸渗血的断枝,

指尖刚触到树皮就缩了回来——温热的汁液里竟裹着细小的玉色颗粒,

像极了柳丫捡到的树胶。"让开!都让开!"李福海拄着柳木拐杖踉跄着冲过来,

补丁长衫的下摆沾满香灰。老秀才突然僵在原地,

浑浊的眼珠里映出诡异的光:每道树皮裂痕都在渗血,

而蜿蜒的血痕正拼凑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造孽啊......"赵四爷的烟袋锅子"当啷"掉在地上。老人佝偻着腰去捡,

枯枝似的手指却怎么也够不着滚动的铜烟锅。守根瞥见烟杆上刻着的小字"光绪廿年制",

突然想起县志里记载的那场海啸——正是那年后,古柳根系的青铜匣里多了一串新名字。

货船方向忽然飘来刺耳的唢呐声。二十个红衣人抬着朱漆木箱踏浪而来,

绣金线的靴底竟不沾半点水渍。为首的男人摘下瓜皮帽,

翡翠算盘在阳光下泛着蛤蜊内壁似的虹光。"诸位父老!"陈三郎的金牙闪着寒光,

"在下陈三,特来相助求雨大典!"柳丫的尖叫声划破凝固的空气。守根转身狂奔,

草垛上的酒葫芦滚在墙角,葫芦嘴正对着祠堂梁柱——那儿不知何时盘了条碗口粗的白蛇,

鳞片缝隙里渗出玉色的黏液。"莫怕莫怕。"守根把瑟瑟发抖的柳丫裹进外衫,

小丫头耳后的鳞片烫得像块火炭。白蛇突然昂首吐出信子,暗红的蛇信末端竟分着三叉,

每一叉都缀着颗米粒大的玉珠。货船上的红漆木箱"吱呀"一声自行开启。

陈三郎捧出个乌木算盘,盘框上嵌着的符咒正与船身的朱砂印记一模一样。

"此乃南海沉香木所制,

最能通灵......"他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算珠正自发疯似的上下跳动,

在檀木横梁上敲出雨点般的脆响。古柳树冠突然腾起黑压压的鸟群,上千只海鸥齐声嘶鸣,

振翅声像是暴雨砸在铁皮屋顶。守根抬头望去,最高的枝桠上赫然垂着条麻绳,

绳结样式与他媳妇上吊用的那个分毫不差。"树心玉!快看树心玉!"人群突然炸开锅。

张屠户的砍刀不知怎的劈进了树干,裂缝里露出鸡蛋大小的血红玉髓。

那玉芯里似乎封着什么东西,凑近了看竟是枚蜷缩的婴儿胎发!李福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的血痰里混着柳叶状的冰碴。老秀才哆嗦着去抓守根的胳膊,

咳咳......那玉是......是镇着......"陈三郎的笑声盖过了所有喧哗。

他手中的算盘珠突然全部归位,最中央的翡翠珠子裂开细纹,露出里头蜷缩的蜈蚣状活物。

"天降祥瑞啊!"他高举木箱里的鎏金古籍,"《胶澳异物志》有云,得柳玉者,

可通四海之财!"柳丫突然在守根怀里剧烈挣扎起来。小丫头指着货船方向,

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算盘!那些陶俑在打算盘!"守根定睛看去,

甲板上的红头绳陶俑依旧整齐码放,但所有铜算盘都指向古柳方向,

珠子上凝结的血露正缓缓聚成箭头形状。暮色四合时,守根蹲在古柳下给断枝绑草绳。

血色的汁液浸透麻绳,在月光下泛着铁锈似的光泽。柳丫蜷在他脚边打盹,

耳后的鳞片随着呼吸明灭,像是深海鱼群的磷光。祠堂那边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守根摸黑赶去时,只见李福海瘫坐在翻倒的供桌前,老秀才的补丁长衫前襟浸满血渍,

手指还死死抠着半块树心玉。供桌上的关公像歪倒在香炉旁,

刀尖正指着《胶澳异物志》翻开的那页——泛黄的插图上,

浑身长满算盘的人形怪物正在海底拨弄骷髅头串成的珠串。海风送来货船上诡异的童谣声。

守根把李福海扶到草席上时,瞥见老秀才的旱烟杆里塞着张字条,

褪色的墨迹写着:"树死则棺出,玉现则债偿"。窗棂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得"咯咯"响,

二十只红头绳陶俑在月光下围成圆圈,每只俑人的铜算盘都少了一粒珠子。

3.咸腥的夜风卷着浪沫扑进祠堂,二十盏鱼油灯在供桌上一明一灭。

陈三郎的翡翠算盘搁在《胶澳异物志》上,珠子里游动的血丝正缓缓拼成"柳"字。

"诸位请看!"陈三郎的金牙咬着烛光,指尖划过古籍插图。泛黄的绢帛上,

浑身长满柳枝的人形怪物正把玉髓塞进骷髅的眼眶,"这树心玉能通阴阳,

前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就是靠它镇住了黑水妖......""放你娘的狗屁!

"张屠户一脚踩在条凳上,剁骨刀寒光晃过李福海惨白的脸,"老子只要现钱!

这破树能换多少银元?"守根蹲在祠堂角落给柳丫喂水,

小丫头耳后的鳞片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紫色。井水刚沾唇她就"噗"地吐出来,

溅湿了守根补丁摞补丁的裤腿。"苦......"柳丫皱着小脸往他怀里钻,"有铁锈味。

"李福海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柳叶状的冰碴。老秀才哆嗦着摸向腰间,

却抓了个空——那杆光绪年的黄铜烟袋正握在陈三郎手里。"老丈这烟杆可了不得。

"陈三郎摩挲着烟嘴处的血痂,翡翠算盘突然"咔嗒"一响,

"您祖父是光绪廿年那批伐木人吧?"他话音未落,祠堂梁上的白蛇突然昂首,

玉色黏液"滴答"落在张屠户的光头上。守根猛地站起,后腰撞翻了香案。

供桌上的关公像"咣当"倒地,裂开的底座里滚出颗玉色珠子——正是柳丫白日捡到的树胶。

珠子滚过青砖地时,竟拖出条血痕,活像被砍断的蚯蚓。"还给我!

"柳丫突然尖叫着扑过去。小丫头抓起珠子就往嘴里塞,守根掰开她牙关时,

发现那"树胶"早已化作血水,正顺着指缝往下淌。货船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唢呐声。

二十个红衣陶俑踏着浪尖飘来,绣金线的靴底在月光下泛着磷火似的青光。

陈三郎掀开红漆木箱,鎏金封皮的《胶澳异物志》无风自动,停在画着青铜匣的那一页。

"明日辰时动土!"张屠户把剁骨刀往供桌上一插,

刀柄上缠着的红布条突然散开——那是去年端午系在古柳上的辟邪绫。

守根抱着柳丫冲出祠堂时,海风里混进了铁锈味。古柳树下聚集着七八个举火把的汉子,

树根裂缝里渗出的血水正被火苗烤成焦黑的硬壳。他摸到藏在树洞里的族谱,

羊皮卷上朱砂写的"永乐十二年献柳"已经褪成暗褐色。"根叔快看!

"柳丫突然指着树根缝隙。月光透过枝桠漏下来,照见裂缝深处闪着青铜冷光。

守根折了截柳枝去掏,枝梢突然被什么东西咬住般拽向地底。井台那边炸开声惨叫。

守根冲过去时,只见赵四爷瘫坐在井沿,打水的木桶里结满鳞片状的冰花。

老人哆嗦着举起烟袋锅,铜锅里的烟丝竟长出了细小的玉色绒毛。

"报应......报应啊......"赵四爷的眼泪混着口涎往下淌,

"光绪年我爷爷那辈人就......"话音未落,货船上的陶俑突然齐刷刷转头,

二十把铜算盘同时指向老井方向。守根把柳丫托上井台:"丫啊,帮爷爷看看井底有什么。

"小丫头刚探头就打了个喷嚏,

井水倒影里突然浮出张女人的脸——梳着三十年前流行的圆髻,耳垂上晃着柳叶状的玉坠子。

"娘......"柳丫伸手去捞,井水突然翻涌如沸。守根拽回小丫头时,

瞥见自己亡妻的面容在水面一闪而过,嘴角还噙着生产那夜的血沫。

古柳方向传来树木断裂的脆响。守根狂奔回去时,正撞见张屠户抡着斧头劈砍树根。

斧刃每落下一次,裂缝里的青铜匣就露出半分——匣盖上密密麻麻刻着人名,

最新添的那个"张守根"还泛着朱砂红。"住手!"守根扑上去夺斧头。

纠缠间他的左手按在树根伤口上,柳叶胎记突然火烧似的疼。十年前媳妇难产那晚,

这胎记也这样灼痛过,接生婆说婴孩手里攥着片带血的柳叶。

陈三郎的冷笑从头顶传来:"张兄何必固执?"他腰间的翡翠算盘正在渗血,

最中央的珠子裂开蛛网纹,"您媳妇当年若肯交出树心玉,

也不至于......"守根突然暴起,拳头砸向陈三郎的鼻梁。

金牙混着血沫飞溅在树皮上,竟被蠕动的树根卷进裂缝。货船上的陶俑齐声尖叫,

铜算盘珠子弹跳如雨,在甲板上敲出《往生咒》的调子。子夜时分,

守根蜷在古柳洞里给柳丫掖草席。小丫头耳后的鳞片已经变成墨绿色,

呼吸间带着海藻的腥气。"树婆婆说悄悄话了......"她迷迷糊糊往守根怀里拱,

"说明天要下雨......"守根摸出怀里的半块树心玉,

血色的玉髓里封着根婴儿的脐带。这是十年前他从亡妻指缝里抠出来的,

接生婆说孩子刚落地就会说话,喊了声"柳娘"就断了气。货船上突然灯火通明。

二十个陶俑围成圆圈跳舞,红头绳在夜风里散成血线。陈三郎站在船头拨弄算盘,

翡翠珠子里的蜈蚣正在啃食自己的尾巴。海浪声里混进异样的响动,守根探头望去,

海底竟浮起无数青铜匣,每个匣盖上都刻着"张守根"的名字。井台方向传来重物落水声。

守根冲过去时,只捞到赵四爷的破烟袋,铜锅里的玉色绒毛已经长成柳枝模样。

井水倒映着血月,二十个缺了算珠的陶俑正从井底往上爬,

指甲刮擦井壁的声音像是钝刀磨骨。柳丫的哭喊刺破夜空。守根折返时,

古柳洞里的草席上只剩滩黏液,青铜匣大敞着躺在树根间。匣底垫着张人皮,

上面用血写着首童谣:"龙王算盘九丈九,

少颗珠子拿孩凑......"货船上的红漆木箱突然炸开,鎏金古籍一页页飞向古柳。

守根伸手去抓,纸页却化作灰烬,烫得他掌心满是水泡。灰烬落地成字,

在树根间拼出"明日辰时"四个血字。天边泛起鱼肚白时,

守根在树根最深处摸到了冰凉的物件。青铜匣的夹层里藏着把柳木钥匙,

柄上刻着他媳妇的小名"阿蘅"。海浪突然退去百丈,露出海底巨大的柳木船棺,

棺盖上二十个锁孔正对着货船上的二十把铜算盘。4.天边滚过闷雷时,

七十八把斧头已经架在古柳树干上。张屠户往掌心啐了口唾沫,

剁骨刀在裤腿上蹭得锃亮:"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守根背靠树干站着,

左手的柳叶胎记突突直跳。晨雾里浮着细小的玉色颗粒,粘在睫毛上刺得人流泪。

他摸到藏在怀里的柳木钥匙,

齿痕正好吻合媳妇临终前攥着的铜锁——那锁头如今挂在李福海祠堂的梁上,

钥匙孔里长出了血珊瑚。"张家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陈三郎的翡翠算盘缠在腕上,

珠子裂痕里钻出的蜈蚣须扫过守根脖颈,"您媳妇的棺材板,可还压在柳树根底下呢。

"柳丫突然从人群腿缝里钻出来,耳后的鳞片泛着铁青色。小丫头怀里抱着个陶土罐,

里头游着三条瞳孔血红的怪鱼:"根叔!井里......井里漂上来好多红头绳!

"李福海的旱烟杆"当啷"掉在地上。老秀才佝偻着腰去捡,

补丁长衫的袖口突然窜出火苗——雾里的玉色颗粒遇衣即燃,

把"风调雨顺"的绣纹烧成了焦黑色。"午时三刻!吉时到!"陈三郎突然尖啸。

货船上的陶俑齐刷刷举起铜算盘,二十粒染血的珠子同时射向树冠。守根抬头望去,

最高处的枝桠上竟垂着七十八个麻绳圈,绳结样式与十年前上吊的渔妇们如出一辙。

斧头砍进树干的瞬间,天空炸开青色闪电。

守根感觉后背撞上了烧红的铁板——树皮裂缝里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滚烫的血浆。

张屠户的嚎叫混在雷声里:"妈呀!这树吃人!"守根踉跄着转身,

看见斧刃卡在树心玉髓上。血玉中央封着的婴儿脐带突然蠕动起来,

缠住张屠户的手腕往树缝里拽。人群炸开锅的刹那,柳丫怀里的陶罐"砰"地碎裂,

三条怪鱼弹到半空,鱼鳃里竟伸出带倒刺的舌头。"妖孽!都是妖孽!

"王老五抡起鱼叉扎向古柳。铁齿扎进树身的瞬间,乌云里劈下道赤雷,

整个渔村的地面都跟着震颤。守根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勺磕在石碑棱角上,

温热的血漫过永乐十二年的刻字。柳丫的哭声忽远忽近。守根挣扎着撑起身子,

看见小丫头被挤倒在树根间,耳后的鳞片正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玉色的腮状纹路。

货船上的陶俑不知何时围成了圈,二十把铜算盘拼成个巨大的"债"字。"让开!

"守根撞开人群扑向柳丫。陈三郎的翡翠算盘突然飞旋而来,最中央的珠子裂开,

窜出条三眼蜈蚣咬住他手腕。剧痛中他瞥见树心玉髓正在融化,

血水里浮出个梳着圆髻的女人——正是他难产而亡的媳妇阿蘅。

"当家的......"阿蘅的幻影伸手抚向树根间的青铜匣,

"孩子等着你......"她脖颈上的麻绳印突然渗出血珠,

滴在匣面刻着的"张守根"三个字上,朱砂字迹顿时化作活蛆往下掉。暴雨倾盆而下,

雨滴却是墨汁般的黑色。守根抱着柳丫缩进树洞时,看见李福海跪在泥泞中疯抢玉髓碎片。

老秀才的补丁长衫浸透黑雨,后背上浮现出柳枝状的灼痕,正与石碑上的拓印一模一样。

"我的银元!我的银元化了!"张屠户举着锈成烂铁的斧头哀嚎。雨水所到之处,

铁器皆生满血红锈斑,连货船上的铜算盘都长出了绿毛。陈三郎在雨中癫狂大笑,

翡翠珠子里的蜈蚣正在啃食他的手指:"成了!龙宫账本要现世了!

"柳丫突然在守根怀里剧烈抽搐。小丫头耳后的鳞片全部脱落,露出腮缝里玉色的鳃丝。

她指着海底嘶声尖叫:"船!白棺材船浮上来了!"惊雷劈开海面时,

守根看见了那座柳木船棺。二十丈长的棺身上缠满血珊瑚,每个锁孔都插着把铜算盘。

棺盖缝隙里伸出无数婴儿手臂,

抓着块刻满人名的青铜板——最新添的那个"陈三郎"正在渗血。"还给我!

"陈三郎突然野兽般扑向船棺。翡翠算盘在他腕上炸裂,蜈蚣顺着血管钻进心口。

货船上的陶俑集体跃入海中,红头绳在浪里散成血网,兜住了正在下沉的玉髓碎片。

守根摸到怀里的柳木钥匙时,树根突然剧烈蠕动。

他被甩向半空时瞥见树心深处——阿蘅的棺材板正在缓缓开启,

襁褓中的死婴睁开了全白的眼睛。"根叔!"柳丫的尖叫从海底传来。守根扎进黑浪时,

看见小丫头被珊瑚缠在船棺上,鳃丝间游动着玉色的小虫。他拼命游近时,

棺盖突然掀开条缝,二十把铜算盘同时射出红光。海底炸开闷响时,守根抓住了柳丫的手腕。

小丫头掌心攥着半块树心玉,玉髓里封着的脐带正缠住陈三郎的脖子。货船在头顶分崩离析,

鎏金古籍的残页裹着翡翠算珠,在漩涡中拼成个巨大的"偿"字。浮出海面时,

守根看见古柳正在倾倒。树冠间垂下的麻绳圈齐齐套向村民脖颈,

最粗的那个正晃悠悠飘向李福海。老秀才攥着玉髓碎片仰天狂笑,补丁长衫突然自燃,

后背的柳枝灼痕化作火蛇蹿向天际。柳丫趴在守根背上咳嗽,吐出的海水里游动着血丝。

小丫头的鳃丝渐渐褪去,

:"根叔......树婆婆说......说钥匙能开船棺......"守根摸向腰间,

柳木钥匙正在发烫。海底传来青铜匣开启的轰鸣,七百个人名在浪涛中此起彼伏地哀嚎。

货船残骸间浮起张人皮,上面用血写着新的童谣:"龙王算盘九丈九,

少颗珠子拿命凑......"暴雨停歇时,古柳只剩半截焦黑的树桩。

守根抱着昏睡的柳丫跪在树根前,

发现裂缝里长出了嫩芽——叶脉纹路竟与翡翠算盘的珠子一模一样。李福海的焦尸蜷缩在旁,

指骨间死死扣着块玉髓碎片,里头封着的婴儿胎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货船方向飘来陈三郎的狂笑,混着算珠碰撞的脆响。守根抬眼望去,二十个陶俑正踏浪而归,

每个都顶着村民的面孔。为首的张屠户俑人举起锈斧,斧刃上映出的却是柳丫熟睡的脸。

5.柳丫蹲在灶台前吹火筒,耳后的鳞片泛着铁锈色。火星子溅到草鞋上,

小丫头突然缩回脚,盯着自己脚趾缝里钻出的玉色绒毛发愣。

"根叔......"她扭头朝里屋喊,"我脚上长蘑菇了!"守根攥着柳木钥匙的手一抖,

刀刃在掌心拉出条血口。钥匙正在发生异变——柳木纹路间渗出血珠,齿痕长出细密的倒刺。

昨夜他从李福海焦尸手里抠出玉髓时,老秀才的指骨突然攥住他手腕,

黑的牙关里挤出句:"船棺......要七童女......"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进窗棂,

裹来货船方向的铜***。守根眯眼望去,陈三郎正站在船棺上挥舞翡翠算盘,

二十个陶俑用红头绳牵着村民往海里走。张屠户的锈斧拖在身后,在滩涂上犁出暗红的沟壑。

"丫啊,把裤腿扎紧。"守根扯下衣摆布条,柳丫脚上的绒毛突然立起,

像极了古柳新长的气根。小丫头耳后的鳞片翕动着,渗出玉色黏液:"根叔,

船在唱歌......"闷雷碾过天际时,黑雨倾盆而下。守根抱起柳丫往地窖跑,

雨滴砸在背上像滚烫的弹珠。路过晒盐场时,他瞥见赵四爷的烟袋锅子漂在盐池里,

铜锅上长出的柳枝正把盐粒卷成婴儿拳头大的球。地窖里的咸鱼堆在蠕动。

守根踢开条鳕鱼干,鱼肚子里掉出团带血的算珠。柳丫突然挣开他怀抱,

趴在地上听声:"船棺在撞海底的青铜门......每撞一下,

就有个婶子吐黑水......"子夜时分,守根摸黑爬上礁石。黑雨中的货船泛着磷光,

二十个陶俑正在甲板上跳傩戏。陈三郎的右眼变成了翡翠算珠,

嵌在眼眶里咔嗒转动:"张兄!令千金可是第七个童女......"他的笑声被浪头打碎,

船棺里突然传出婴儿啼哭。守根抄起礁石砸过去时,船棺上的血珊瑚突然暴长。

柳木棺盖裂开条缝,伸出的婴儿手臂上缠着红线,线头系着块刻有"柳丫"的玉牌。

他认得那玉牌——十年前放进女儿棺材的陪葬品。"根叔!"柳丫的尖叫从地窖方向传来。

守根折返时,小丫头正抱着井绳打转,耳后的鳞片全部竖起,像极了发怒的鱼鳍。

井水咕嘟冒泡,浮上来个扎红头绳的陶俑,怀里抱着柳丫穿过的碎花肚兜。"别看!

"守根捂住柳丫眼睛时,陶俑突然裂开。鎏金古籍的残页裹着翡翠算珠浮出水面,

在井沿拼成"寅时三刻"的血字。井底传来算盘声,节奏与柳丫的脉搏渐渐同步。

黑雨中响起丧钟。守根冲到祠堂时,看见七个女童并排躺在供桌上,脚踝都系着红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