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曦既驾,晴雪初霁,衫条掩盖,如瑶树琪花。
长秋宫中的几株红梅经过白雪的洗礼,一夜之间尽数绽放。
叶开随足影,花多助重条。
银烛高烧,烛火摇曳,将偌大的宫殿映照得通明如昼,却更添几分清冷寂寥。
锦帐之内,美人黛眉倏然紧蹙,原本恬静的面容骤然扭曲,似在承受着剜心蚀骨之痛。
“啊——”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寂静,沈嘉玥猛然睁眼。
泪光盈盈的眸子里盛满惊惶,纤纤玉指死死攥住锦衾,骨节泛白,几乎要将那上好的云纹缎面撕碎。
“皇后,皇后醒了,快去禀告陛下!”
鲛绡帐蓦地被掀起,翟媪惊喜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顷刻间,原本沉寂的宫室喧闹起来。
脚步声杂乱,有疾奔出殿报信的,有围拢过来探问的。
沈嘉玥怔怔望着头顶的承尘,清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方才那声惊呼己耗尽气力,此刻她喉间嘶哑难言,面上痛色未消,眸中竟透着将死之人般的绝望。
翟媪凑近一看,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皇后,您这是怎么了?”
翟媪关切地问道,同时递过一杯清水。
沈嘉玥接过茶盏饮了口,这才慢慢缓过来。
她轻轻蹙起了眉头,认真地看向站在身边的傅母翟媪和伺候她的两个大宫女,云姒和云淼,眼底渐渐涌起些许疑惑。
“傅母,云姒,云淼?”
沈嘉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们,声音虽沙哑,却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软糯。
翟媪见她神思渐清,这才长舒一口气,又侍奉着饮了半盏蜜水。
“皇后可好些了?”
云姒和云淼也围上前来,仔细查看她的状况,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久卧初醒,沈嘉玥只觉西肢僵硬。
她睁着那双因病愈显明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三人。
削瘦的面庞更衬得眼如点漆,幽深难测。
翟媪以为她有话要说,近前却见自家女公子目光涣散,只是茫然凝视虚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嘉玥终于回过神来。
她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温软如玉,柔若无骨,指骨纤长而秀美,散发着淡淡的珠光玉色。
无疑,这是一双贵人之手,更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手。
“傅母,现在是什么时候?”
沈嘉玥轻声问道。
翟媪微愣,恭声答道:“回皇后,建安元年。”
沈嘉玥向翟媪要了铜镜,铜镜里的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看起来不及双十年华,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如明珠美玉一般。
明明方才还口吐鲜血,气息奄奄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年少之时?
沈嘉玥看着镜中的自己,久久无法回神。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回到了十八岁,那个嫁给新帝文翊的第二年。
说好的“若有来世,不再相见”,为何偏又回到原点?
纵使重生,为何偏偏是此刻?
木己成舟,姻缘既定,避无可避。
正当她蹙眉沉思之际,长秋宫外,一道玄色身影静立窗前。
修长食指轻触窗棂,远远望去,恍若轻抚帐中女子垂落如云的黑发。
男人眼底翻涌着刻骨深情,更藏着令人心惊的执念。
阿玥。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生生世世,你都只能属于我。
这一世就算是囚,我也要把你囚在身边,不再放你离开。
死生不复相见?
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