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提着灯笼从雾中钻出,腰牌刻着张氏家纹,"周大人吩咐在此恭候多时了。
"灯笼移开时,照见衙役靴底沾着暗红色砂砾——那是倭国特有的赤珊瑚碎末。
县衙后堂暖阁,周怀仁正在烹茶。
鎏金博山炉吐着龙涎香,他却穿着倭式木屐,踩在父亲手书的《海防策》拓本上。
"贤侄受苦了。
"他推来盏抹茶,碗底沉着未化的毒盐,"本官与你父亲当年在福州......"柳欣欣突然打翻茶盏。
茶水泼在《海防策》上,字迹遇毒显出密密麻麻的倭文批注。
"周大人好学问。
"她剑鞘压住周怀仁欲抽回的手背,"这朱批的假名书法,没有十年功底写不出来。
"惊堂鼓突兀响起。
苍井英的刀尖己抵住周怀仁后心,却发现县令官袍下套着锁子甲。
甲片碰撞声惊飞檐下信鸽,屠夫突然暴起,剔骨刀劈开鸽笼,落下的密信盖着九菊一派印鉴。
"好戏该收场了。
"周怀仁袖中射出烟花,墙头立时冒出三十弓手。
箭矢却纷纷调头射向自己人——雾中传来幽咽哨声,野狗群赤着眼撕咬弓手咽喉。
张将帅撞开西窗,瞥见镇外礁石滩泊着三艘朱印船。
潮水退去处,***的滩涂上插满十字枪,每柄枪头都挑着个焦黑的泰安府兵头盔。
浪涛声里,他仿佛听见父亲临终前的呜咽。
西人退至海神庙时,暴雨倾盆而至。
神像手中的定海戟突然转动,露出暗道机关。
柳欣欣点燃火折子,照见壁上血色图谱——竟是八神器方位标注!
鬼藤甲图标旁画着浪人纹身,与苍井英后颈的刺青一模一样。
"三更潮涨时,地牢最安全。
"庙祝从神龛后转出,递来油布包着的海图。
张将帅触到那人掌心厚茧,猛然想起蓬莱岛上教他观星的老渔夫。
海图展开却是父亲笔迹,标注着倭寇暗桩的位置。
子夜时分,地牢铁门被潮水冲开。
屠夫撬开第七间囚室,腐臭中赫然堆着三十具戴镣铐的尸骸。
最外侧那具尸身手指抠进砖缝,砖下藏着半枚虎符——正是父亲调兵的信物!
"小心!
"苍井英突然甩出锁镰,打落梁上坠落的铁笼。
笼中困着个蓬头垢面的倭寇,正用生硬官话嘶吼:"周大人说......说换防......"话音未落,毒箭贯脑而入。
暴雨声中,柳欣欣剑挑囚衣露出内衬,赫然是张府二十年前统一缝制的棉甲。
张将帅浑身发冷——这些被倭寇囚禁的"海盗",竟是父亲失踪的亲卫!
西更梆子响时,周怀仁带着倭寇围住海神庙。
浪人首领的独眼里映着火光,刀鞘镶着块太极八卦刃的碎片。
"张公子可知?
"周怀仁举起唐宗剑谱的赝本,"令尊真正死因,是发现了比八神器更要命的秘密......"飓风突至,百年古柏轰然倒塌。
屠夫趁乱劈开神像底座,露出条首通海岸的密道。
众人跃入暗河时,苍井英突然反手掷出武士刀,刀光穿过雨幕削下周怀仁半边耳朵。
咸涩海水中,张将帅握紧虎符。
父亲最后的手书在怀中渐渐模糊,唯有一行小字清晰如刀刻:"倭寇不可惧,惧在冠冕堂皇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