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槌落下的瞬间，林深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

玻璃展柜里的北宋汝窑盏正泛着雨过天青的润泽，灯光下细密开片纹路如同蛛网，

将她的目光死死黏在盏底那道细微的裂痕上。"七千万第三次！"拍卖师的声音刺破耳膜。

黑色西装包裹的高大身影突然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掌直接按在防弹玻璃上。

林深看见那人腕间的铂金袖扣闪过寒光，下一秒，整件展柜轰然倒地。

清脆的碎裂声让全场倒吸冷气。天青釉碎片飞溅到林深脚边，她条件反射蹲下身，

指尖刚触到瓷片就被皮鞋碾住。钻心疼痛中抬头，对上一双阴鸷的凤眼。"顾先生！

"拍卖行经理踉跄着跑来，"这可是您母亲生前......""赝品。"顾承泽松开脚，

抽出丝帕慢条斯理擦手，"真正的汝窑盏，二十年前就该跟着我母亲沉在黄浦江了。

"他转身时黑色大衣下摆扫过林深手背，龙涎香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林深攥着碎片的掌心沁出血珠。展台灯光突然大亮，

她看见那些瓷片断口处泛着不自然的灰白——确实是现代高仿品才会出现的胎质。

"这位小姐。"冰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顾承泽不知何时折返，

鎏金打火机啪地蹿出幽蓝火苗，"听说你是苏拍行的文物修复师？

"火光映出他眼尾一颗泪痣，像凝固的血珠。林深刚要后退，手腕已被铁钳般的手指扣住。

顾承泽低头嗅了嗅她染血的指尖，喉结滚动："明天来顾宅，把真正的汝窑盏修好。

"暴雨砸在迈巴赫车窗上，林深第三次检查工具包里的鳔胶和瓷粉。

副驾上的老管家从后视镜瞥她："林小姐最好别碰少爷的右手，战争后遗症。"顿了顿又说，

"他讨厌别人问起母亲。"顾宅是座民国公馆，藤蔓爬满巴洛克式立柱。

穿过挂满油画的走廊时，林深在镜面墙里看见自己苍白的脸。那些油画全是同一个女人，

穿着月白旗袍捧茶盏，眉眼与顾承泽如出一辙。书房门推开刹那，林深险些撞上满地狼藉。

红木桌上堆着碎瓷片，顾承泽衬衫领口大敞，正用瑞士军刀挑开左手纱布。

鲜血顺着桌角蜿蜒，在地毯上洇出暗红的花。"过来。"他头也不抬。

林深走近时闻到浓重威士忌味。看清桌上瓷片的瞬间，

她呼吸停滞——这才是真正的北宋官窑，蟹爪纹开片细如发丝，

釉面泛着只有千年岁月才能沉淀的柔光。"三天。"顾承泽突然攥住她手腕往伤口按，

滚烫鲜血染红两人交叠的指尖，"修不好，就把你的手赔给我。

"剧痛让林深踉跄着撑住桌沿。瓷片堆里忽然闪过猩红，

她瞳孔骤缩——那是半片沾着褐渍的瓷片，边缘有暗红色字迹！"顾先生！"书房门被撞开，

助理举着平板冲进来，"董事会要求立即......"顾承泽抄起镇纸砸过去，

水晶狮子擦着助理耳际粉碎在墙上。林深趁机藏起那片带字的瓷片，

后背抵着多宝阁直冒冷汗。阁上摆着个相框，泛黄照片里穿军装的男人抱着穿旗袍的女人，

女人手中的茶盏完整无缺。深夜，林深蜷在客房床上用手机电筒照那片瓷片。

褐渍经年累月早已渗入胎骨，但血写的"顾明远杀我"四个小楷依然清晰可辨。

她突然想起拍卖行经理的话——顾承泽的母亲，二十年前携汝窑盏投江自尽。窗外惊雷炸响，

房门吱呀一声。顾承泽赤脚站在月光里，浴袍带子松垮系着，胸膛上陈年疤痕纵横交错。

他梦游般靠近，

带着硝烟味的呼吸喷在林深耳后："为什么冷得像尸体......"林深僵直着不敢动。

男人滚烫的额头抵在她肩窝，右手死死扣住她腰肢，左手伤口还在渗血。

她忽然想起管家的话，战争后遗症——所以才会在雨夜发作？晨光穿透窗纱窗帘时，

林深发现自己被禁锢在男人怀里。顾承泽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全然不见昨日暴戾。

她轻轻挪动，腰间手臂猛然收紧。"再动就拧断你脖子。"沙哑的威胁毫无威慑力，

因为顾承泽正无意识蹭着她颈窝，像只受伤的兽类寻求温暖。林深忽然察觉他皮肤异常灼热，

伸手试额温的瞬间被攥住手腕。四目相对，顾承泽眼底泛起血丝："你看到了？

"林深心跳如擂鼓。正要开口，楼下车库突然传来引擎轰鸣。顾承泽神色骤变，

扯着她滚进床底。重型机车轰鸣声由远及近，子弹击碎窗玻璃的脆响和男人的闷哼同时响起。

床底的灰尘呛进喉咙，林深感觉顾承泽的鲜血正顺着自己脊背往下淌。机车声绕着公馆盘旋，

子弹不断击穿二楼窗户，水晶吊灯碎片像暴雨倾泻在他们藏身的雕花木床四周。"别抖。

"顾承泽的唇擦过她耳垂，右手还紧扣着她腰间的青紫指痕。

这个姿势让他胸前的伤口完全暴露，林深这才看清那道贯穿左肩的弹孔正在汩汩冒血。

枪声渐远时，顾承泽突然翻身压住她。染血的手指探进她毛衣下摆，

在腰间敏感带游走："刚才为什么不逃？"他呼吸间带着铁锈味，眼底却浮起病态的兴奋，

"看到我抽屉里的***针剂了？觉得疯子更好操控？"林深摸到藏在袖口的瓷片，

锋利边缘抵住他颈动脉："我需要钱救妹妹。"她直视男人骤然收缩的瞳孔，"顾先生，

您伤口需要缝合。"顾承泽低笑起来，震动的胸腔让更多血珠滴落在她锁骨。

他扯开衬衫露出狰狞的旧伤，心口处有道形似茶盏裂痕的疤："当年母亲握着盏底碎片捅的。

"指尖划过林深颤抖的唇瓣，"你要怎么缝？"消毒酒精泼上伤口时，

顾承泽闷哼着咬住她肩头。林深用镊子夹出嵌在肌肉里的瓷片，

发现上面也有暗红字迹——"戊寅年冬"。这恰好与她父亲失踪的时间吻合。

"顾明远上周从苏富比拍走战国错金弩机。"顾承泽突然开口，看着林深为他缠绷带的手指，

"和你父亲二十年前修复的那件很像。"他扳过她下巴，"林小姐，

令尊档案里写着'失踪'，但警局证物室有他染血的工牌。"林深手一抖，纱布滚落在地。

父亲失踪那年她八岁，只记得那夜暴雨如注，父亲抱着裹在油布包里的青铜器冲出门，

再也没有回来。而现在，顾承泽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父亲的工作证照片，

边缘沾着深褐色的血迹。窗外传来乌鸦嘶鸣，顾承泽突然将她拽到窗前。三楼书房亮着灯，

顾明远的身影映在窗帘上，正举起个茶盏形状的物件。

林深浑身血液凝固——那正是汝窑盏缺失的盏托！"他要销毁证据。

"顾承泽往她掌心塞了把青铜钥匙，纹饰与父亲修复的弩机如出一辙，

"明晚文物局的人会来取盏，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子夜，

林深潜进书房时闻到了熟悉的鳔胶味。多宝阁暗格里，盏托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当她将盏托与修复好的盏身拼接时，

月光突然透过琉璃窗照在盏底——交织的裂纹竟组成一幅地图！"这是母亲投江前画的路线。

"顾承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披着沾染露水的风衣，指尖点在地图终点，

"当年运钞车被劫案现场。"鎏金打火机窜起火苗，

映出盏底突然显现的钢印编号——与父亲修复的文物档案完全一致。暴雨骤降，

顾承泽用风衣裹住发抖的林深。他皮肤烫得惊人，

战争后遗症在潮湿空气里发作得更厉害："害怕就咬我。"说着把左臂递到她唇边，

枪伤缝合处还在渗血。林深却握住他颤抖的右手按在自己心口。掌心相贴的瞬间，

顾承泽瞳孔剧烈收缩，那些纠缠他十年的爆炸声与母亲的尖叫突然潮水般退去，

只剩少女温热的心跳一声声叩击着灵魂。"您看这个。"林深将两片带血字的瓷片拼合，

缺损处露出半枚指纹。顾承泽突然扯开领带，

从贴身项链里取出枚琥珀吊坠——里面封存的正是半枚带血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