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此刻化名“白娅”,披着粗麻布衣,背着药篓,穿行在伤兵营帐之间。
她的指尖沾满草药的苦涩,腕上缠着九黎部巫医特有的骨链,每一步都走得谨慎而轻盈。
西王母的命令清晰刻在她脑海中——**监视蚩尤,探明他唤醒上古魔兽的意图**。
可当她真正踏入九黎族的领地,却发现这里并非昆仑所描述的“魔窟”。
伤兵营里,战士们低声哼唱着古老的战歌,篝火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
没有昆仑所说的“嗜血狂魔”,只有一群为生存而战的人。
“新来的巫医?”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玄女转身,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是个断了左臂的战士,伤口处缠着染血的麻布,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扯出一丝笑。
“是。”
她垂眸,声音放得极轻,“我来帮忙。”
战士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那正好,我们缺药,更缺会治伤的人。”
玄女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他的伤口,暗中催动灵力,让血肉缓慢愈合。
战士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死死咬着牙没喊出声。
“你不怕疼?”
她问。
战士盯着她,忽然笑了:“怕疼?
那还打什么仗?”
玄女指尖微顿。
在昆仑,神族从不会受伤,更不会像凡人这般狼狈。
可眼前这个人,明明痛得发抖,却还能笑出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理解过“人间”。
---夜色渐深,营帐外的篝火渐渐熄灭。
玄女独自坐在河边,借着月光清点药篓里的草药。
河水倒映着星辰,也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
“昆仑说九黎族残暴嗜杀……可他们明明也会痛,会笑,会为同伴的死而沉默。”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骨链,这是混入九黎部时,一位老巫医给她的信物。
“你救人的手法很特别。”
低沉的嗓音突兀地从身后传来,玄女浑身一僵,手指瞬间按在了藏在袖中的玉簪上——那是她的武器,也是昆仑的信物。
她缓缓回头。
月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青铜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唇和下巴。
他披着兽皮大氅,腰间悬着一柄漆黑的长刀,刀鞘上缠绕着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
蚩尤。
玄女的心跳猛地加快,指尖微微发冷。
她曾在昆仑镜里见过他的身影,可镜中的他只是一个模糊的“敌人”,而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呼吸可闻。
“我见过许多巫医,”蚩尤走近一步,嗓音低沉如夜风,“但没人能像你这样,让伤口愈合得那么快。”
玄女稳住呼吸,低头道:“只是些祖传的方子。”
蚩尤没说话,只是缓缓摘下了面具。
玄女抬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脸——剑眉凌厉,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野兽般的暗金色,而右眉骨上,赫然是一道月牙状的旧疤。
——和她在昆仑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蚩尤盯着她,忽然笑了:“你怕我?”
玄女摇头:“不。”
“那为什么发抖?”
她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真的在微微发颤。
蚩尤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指腹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的茧。
“你的脉象很乱。”
他低声道,“不像凡人。”
玄女心头猛地一跳——**他察觉到了?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可蚩尤的力道极大,纹丝不动。
“你是谁?”
他问,嗓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玄女抬眸,与他西目相对。
夜风拂过,河面泛起涟漪,星光碎成千万片。
她缓缓开口——“一个迷路的人。”
蚩尤盯着她,忽然笑了。
“那就留下来吧。”
他松开手,嗓音低沉,“九黎族,从不拒绝迷路的人。”
---黎明时分,战鼓声再次响起。
玄女站在营帐外,看着九黎族的战士们集结列阵。
蚩尤披甲执刀,立于阵前,阳光落在他肩头,镀上一层血色。
她本该趁此机会探查他的弱点,可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第一次见打仗?”
断臂的战士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咧嘴一笑。
玄女轻轻摇头:“只是觉得……你们明明可以退,为什么非要死战?”
战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知道轩辕氏为什么要打我们吗?”
玄女一怔。
“他们说我们是‘魔’,是‘祸乱人间的邪族’。”
战士嗤笑一声,“可我们只是想活着。”
玄女心头微震。
昆仑告诉她,九黎族唤醒魔兽,意图毁灭人间。
可眼前这些人,明明只是……想活下去。
远处,蚩尤高举长刀,战吼声震彻云霄。
玄女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站在了某个巨大的谎言中央。
而她,正一步步走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