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

我的手指抚过病历本泛黄的封皮，1986年的油墨印刷已经晕染成模糊的灰影。母亲的名字"林月茹"在潮湿的霉斑中若隐若现，诊断栏里潦草地写着"妊娠期妄想症"。

电梯在四楼发出生锈的哀鸣。我攥紧胸前的护士证，实习生的浅蓝色边条被冷汗浸透。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明明灭灭，绿光泼在墙皮剥落的走廊上，像一条通往地狱的冥河。

"小林？"赵主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我差点摔了手里的托盘。玻璃药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尖叫。"今晚你负责给313换药。"

我盯着他白大褂领口的褐色污渍，"可是主任，三楼不是......"

"护工请假了。"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记住，病人要按时服药。"橡胶鞋跟与水泥地面摩擦出湿漉漉的声响，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

三楼的防火门把手结着冰霜。我的呼吸在口罩里凝成水珠，顺着下巴滴在门牌号的铜锈上。313病房传来说话声，年轻女人的轻笑混着某种黏腻的蠕动声。

"该换药了。"我推开门的手僵在半空。

病床上堆积的黑色长发像某种活物般蠕动，发丝间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女人正在梳头，桃木梳齿间缠绕着大把青丝，发梢垂落在床头的搪瓷脸盆里，盆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卵形生物。

"方护士来得真早。"她转过头，左眼是浑浊的乳白色，"我的孩子们饿坏了。"

托盘砸在地面的巨响中，我看见药瓶滚向床底。盐酸氯丙嗪的液体渗进地砖裂缝，滋啦滋啦腾起青烟。女人突然捂住腹部，病号服下隆起不自然的弧度，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皮肤下游走。

"我的孩子......"她十指抓挠肚皮，血珠溅在墙面的抓痕上，"他要出来了！"

警报器在头顶炸响的瞬间，整层楼的日光灯开始疯狂闪烁。纷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涌来，我却听见另一个声音——1986年4月17日，母亲在值班日志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