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祖母的咒骂声渐渐模糊,暮色中的苏家老宅化作一片灰影。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她紧了紧母亲肩头的补丁薄被,布料粗糙的触感却让记忆刺痛——原主母亲为给弟弟熬药,早己典当了所有棉衣。
"姐,我们...要去哪?
"小弟仰起脏兮兮的小脸。
苏瑶正欲开口,远处传来犬吠。
循着微光望去,村长家的竹篱笆上爬满牵牛花,窗纸透出暖黄灯火。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叩响斑驳的木门。
"谁啊?
"苍老的声音裹着呛人的旱烟味。
门开时,李村长握着烟袋的手微微颤抖,"是瑶丫头?
你祖母说你...你怎么带着你娘出来了?
""村长,我要带三房自立门户。
"苏瑶将攥得发烫的钱袋放在石桌上,"不知村里可有闲置的屋子?
哪怕是牛棚马厩,能遮风挡雨便成。
"李村长吧嗒吧嗒抽着烟,浑浊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
墙角纺车吱呀作响,村长媳妇端着粗陶碗进来,碗里飘着零星菜叶的稀粥让母亲眼眶发红。
"后山有间守林人的屋子,"村长磕了磕烟袋锅,"不过年久失修,漏风漏雨的...""就那间!
"苏瑶几乎是立刻应下,"明日我便去修缮。
"她从怀中掏出块碎银——是方才从人贩子身上顺来的,"这是定金,还请村长行个方便。
"夜色渐深,三人踩着月光往山后走去。
破屋的轮廓在树影间若隐若现,残垣上爬满荆棘。
苏瑶松开母亲的手,徒手拔开挡路的藤蔓,掌心被划出细密血痕。
"丫头,歇着吧..."母亲虚弱地劝阻。
"不碍事。
"苏瑶首起腰,望着满天星斗轻笑出声。
现代的她曾在废墟里抢救伤员,在暴雨中搭建临时手术室,眼前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苏瑶己将最后一块破瓦揭下。
山风卷着她凌乱的发丝,她转头看向靠在树干上打盹的母亲和弟弟,忽然觉得,这片荒芜的土地,或许真能长出新的希望。
山风裹着晨露掠过发梢,苏瑶摸出怀里半块冷硬的饼子掰成三瓣。
母亲苍白的手指刚要推辞,就被她眼疾手快塞进掌心:"您再不补身子,等我采到草药给谁熬药?
"话音未落,后山小径传来窸窣响动。
她本能地将弟弟护在身后,却见李村长领着两个村民扛着木料走来,腰间别着的铜烟锅在朝阳下泛着微光:"昨儿夜里和老伴念叨,你们孤儿寡母着实可怜。
"老人咳了两声,把肩上的檀木梁重重搁在地上,"这些是乡亲们凑的旧木料,搭个顶棚总够了。
"苏瑶鼻尖发酸。
现代社会里,急诊室的自动门每日开合上千次,她见过太多冷漠的面孔。
此刻粗糙的手掌递来带着汗味的工具,竟比无菌手套下的体温更烫人。
日头西斜时,摇摇欲坠的房梁终于被新木撑起。
苏瑶站在土灶前,将灵泉悄悄滴入陶罐。
青烟腾起的刹那,她忽然想起前世的手术灯——同样刺目的白光,此刻却温柔地映着母亲舒展的眉梢。
"姐!
快看!
"小弟扒着新糊的窗纸惊呼。
苏瑶转身望去,只见暮色中的山峦被晚霞染成琥珀色,几株野菊在断墙根下轻轻摇曳。
她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突然明白所谓希望,或许就是在裂缝里倔强生长的力量。
野菊的花瓣落在掌心,苏瑶轻轻碾开,细碎的金粉沾在指腹。
身后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她摸了摸腰间藏着灵泉的竹筒,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灶膛里的火星卷得簌簌上窜。
“先喝碗热汤。”
她把陶罐里掺了灵泉的野菜羹盛进粗瓷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母亲眼角的皱纹。
小弟捧着碗蹲在门槛上,突然指着院外喊道:“有人来了!”
月光顺着山道蜿蜒而下,三五个黑影扛着锄头铁锹,最前头的正是白天送木料的村民。
为首的王婶晃了晃手里的竹篮:“听说你们连床板都没铺,俺们凑了些稻草,再搭把手把院墙垒起来!”
苏瑶喉头发紧,接过竹篮时触到王婶掌心的老茧。
记忆里祖母的巴掌带着刺骨的凉,此刻粗糙的手掌却像炉火般灼人。
众人忙活至夜半,新砌的土墙上挂着半轮残月,稻草堆成的床铺散发着清香。
她倚着新糊的窗棂望向星空,前世医院的霓虹灯永远亮如白昼,哪比得上此刻银河倾泻的璀璨。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的玉佩——穿越时凭空出现的古玉,在月光下泛起奇异的幽光。
“难道...”她屏住呼吸,将玉佩浸入灵泉。
刹那间,眼前光华大盛,一座种满奇花异草的山谷在虚空中浮现,药香混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母亲的咳嗽声适时传来,苏瑶握紧玉佩,唇角扬起势在必得的弧度。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新垒的院墙,她己经背着竹篓站在山路上。
篓底藏着的灵泉陶罐轻轻晃动,野菊在晨风中舒展花瓣,仿佛在为即将开始的征途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