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黎贺想起自己的前世。
——做了迟云霏三十年的丈夫,在查出绝症后,被一纸离婚书赶出家门。
重来一世,他先离了个婚。
然后义无反顾的投身祖国建设事业。
一不小心,他就成了全国先进工作者、三八红旗手标兵、精神文明十佳人物。
……努尔市,边疆建设部队家属区。
“砰”的一声闷响,许黎贺从床上摔落。
他猛然睁开眼睛,窗外刺眼的阳光却让他眼泪差点冒出来。
死亡的痛苦仍有余威,许黎贺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毫发无损的活了。
他慌张地去看周围,然后看到了墙上的日历——1956年9月3日。
他竟然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他和迟云霏结婚的第二年!也是他来到边疆的第一年。
因为迟云霏加入边疆生产建设计划,许黎贺不愿两地分居,便毅然跟着迟云霏到了边疆。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高挑飒爽的身影走了进来。
“怎么躺在地上?”清冷的嗓音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许黎贺抬头看去。
上一世留给他离婚书的女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迟云霏已然穿戴整齐,军装军帽衬得她更加英气逼人,那睨来的目光疏离又寡淡。
许黎贺呼吸一滞,心脏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你的腿本来就不好,别又受伤,给人添麻烦。”
见他愣着,迟云霏弯下腰来,作势要搀扶起他。
许黎贺看向自己的腿,明明已经愈合,现在被她提起,好像又泛起些余痛。
他是海市军区司令员的儿子。
迟云霏是许父战友的遗孤,被许父带到许家,和许黎贺一块长大。
许黎贺从小就喜欢迟云霏,迟云霏却一直淡淡的。
直到两年前在一次爆炸事故中他为了救迟云霏变成了瘸子,迟云霏才一反常态,突然向他求婚。
前世和迟云霏结婚三十余年,许黎贺从未多想。
可直到那封离婚书的到来,许黎贺才知道迟云霏爱的另有其人,她来边疆,亦是为了她亡故战友的丈夫,谢润言。
许黎贺挡开迟云霏的手,轻声拒绝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起来。”
许黎贺有些费力地撑着床,还没站起来,就被迟云霏搀扶住。
他的心跳都没来得及变急促,就听见迟云霏淡淡道。
“别弄脏床铺。”
许黎贺垂下眼,脚下是容易积灰的水泥地。
他的心一颤,低声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时间快要到了,迟云霏挑眉看了他一眼,就干脆地出了门。
屋里陷入寂静。
许黎贺呆坐着,看着身下几块木板就拼起来的床板,只觉得迷茫又彷徨。
上一世,他是为了救一个小孩,死在了暴乱分子的手里。
死而复生,又回到三十年前这种事,他是听都没听过。
脑子混乱着,直到隔壁屋的饭菜香味传来,许黎贺这才感觉到了饿。
他起身准备做饭,然而翻遍了屋子,却是除了缸里垫底的一层小麦,一点吃食都没有。
想了想,他打算到供销社换点物资。
出了门,许黎贺眼前豁然一亮。
几栋营房组成了建设部队的家属院,每栋营房外,都挂着“放下枪杆子搞建设”的红底白字横幅。
而布局规整的家属院外,满是黄沙与戈壁,仿佛两个世界。
许黎贺这才想起,56年这个时候,军队正忙着努尔市的基础建设,开荒屯田,引水建渠。
路上,许黎贺稍一抬眼,就能对上别人异样的眼光。
因为腿上的残疾,他对别人打量的视线很是敏感。
所以在上一世,他头几年刚到这里时,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成了家属院其他人口中的吃软饭的男人。
许黎贺攥紧手,低头走了一路,终于到了供销社。
一瘸一拐地走到柜台前,许黎贺强装镇定地说道:“您好,我想换点精粮。”
售货员拿过粮票核对起来。
片刻后,他却摇摇头:“领不了。”
许黎贺愣了一下:“为什么,现在不是月初吗?”售货员把票递给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精粮每个月每户就那点指标。”
“昨天,迟副营长就已经把三斤的白面全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