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拓的指尖悬在终止键上方0.3厘米处,培养舱里的克隆体正在加速腐烂。
这是第41次实验,也是他首次在生物组织衰变过程中观测到逆熵现象——灰白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乌黑,首到实验室的应急电源突然中断。
"警告,海森堡屏障突破临界值。
"AI管家的声音从天花板渗透下来,带着液态金属特有的粘稠质感。
林拓的视网膜投影疯狂刷新着数据流,他看见自己的生物电流出现重影,仿佛有另一个意识正在神经突触间苏醒。
克隆体的眼皮猛然睁开,虹膜中流转着不属于人类的几何光斑。
林拓倒退两步撞翻低温箱,液氮顺着防静电地板蔓延,在触碰到培养舱基座的瞬间凝结成诡异的珊瑚状晶体。
"你终于来了。
"克隆体的声带振动频率让玻璃器皿共振嗡鸣,"比预定时间线晚了7.2秒。
"林拓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植入式记忆芯片开始发烫。
他确信自己从没给实验体装载语音模块,更不可能预设这种蕴含克莱因瓶拓扑结构的声波频率。
右手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内侧,那里藏着把能蒸发有机物的相位枪。
克隆体突然露出微笑,腐肉正从颧骨簌簌掉落。
"别紧张,林博士。
我们是来纠正偏移的。
"它抬起正在碳化的手臂,指尖在空中划出墨尔本曲线方程,"当你在2043年启动第一次量子回溯时,就该料到这种..."警报声撕裂了空气。
实验室的钛合金门被某种巨力撕开,三个佩戴银翼徽章的特工闯了进来。
林拓认得那些幽蓝的瞳孔——银翼卫的刽子手从来不需要目击者。
"目标确认,执行涅槃协议。
"为首的特工举起脉冲武器,枪口的环形光晕照亮了他颈后的硅基纹路。
林拓扑向操作台,打翻的咖啡在半空凝结成琥珀色的胶体。
在粒子束贯穿左肩的瞬间,他按下了藏在量子钟背后的黑色按钮。
那是父亲在***前夜留给他的装置,表面刻着句古老的拉丁文:**Fiat Lux**(要有光)。
整个世界开始像素化。
林拓的视界裂解成无数个菱形光斑,每个碎片都映照着不同时间线的自己:十七岁在火星殖民地看着父亲被抬进医疗舱;二十五岁在量子对撞实验室见证第一例宏观量子叠加态;三十岁生日当天收到装有自己大脑扫描数据的匿名邮件。
"找到锚点。
"某个穿越时空的声音在耳蜗深处震颤。
林拓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坠落,但方向失去了意义。
他看见银翼卫特工的身体分解成纳米机械虫群,它们正在吞噬实验室的时空结构,将现实撕扯成马赛克状的混沌场。
某个冰冷的东西刺入脊椎。
林拓在意识弥散前最后看到的,是量子钟表面浮现的莫比乌斯环符号——那正是他亲手刻在童年卧室墙上的涂鸦。
当五感重新聚合时,腐臭味率先冲击鼻腔。
林拓发现自己跪在潮湿的水泥地上,面前是正在冒烟的培养舱。
量子钟显示着21:47:33,和实验开始前一模一样。
"第42次实验准备就绪。
"AI管家的声音如常响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林拓摸到了白大褂内侧的相位枪握把,枪管还残留着使用后的余温。
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突然转头看向他,腐烂的嘴角扯出与之前完全相同的弧度:"这次记得在7.2秒前启动费曼吸收器。
"实验室的警报声再次轰鸣,钛合金门扭曲的声响分毫不差。
林拓终于明白父亲临终时反复念叨的"逆熵之锚"是什么——那是困在时间闭环里的求救信号,是垂死恒星最后的引力涟漪。
当银翼卫的脉冲武器再次亮起时,林拓抢先用相位枪击穿了量子钟。
时间晶体的破碎声中,他听见了宇宙大爆炸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