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暗森林里的孤鸟
潮湿的雾气裹挟着腐叶的气息，每走一步，地板的吱呀声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如同某种诡谲的倒计时。
我把自己锁在父母的卧室，蜷缩在他们睡过的双人床上，抱着相册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相册里妈妈穿着淡紫色连衣裙，发间珍珠发卡闪着柔光，爸爸戴着银框眼镜将我举过肩头，照片里的阳光透过相纸刺得我眼眶生疼，每看一眼，心脏就像被钝刀反复割剐。
妈妈亲手织的毛毯裹在身上，残留的薰衣草香早己淡去，只余冰冷的纤维摩擦着皮肤；爸爸常看的《百年孤独》摊开在枕边，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早己干枯，边缘卷成脆弱的弧度，像极了我此刻破碎的灵魂。
学校成了最不愿面对的刑场。
曾经令我雀跃的上课***，如今像催命符般刺耳。
当我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粉笔灰在光束里悬浮，前排同学的窃窃私语突然停止，所有目光像冰锥般刺在背上。
我垂着头走向座位，帆布鞋刻意重重碾过地板，故意把课本摔在桌上，用美工刀在木纹里刻下歪歪扭扭的“恨”字——木屑簌簌落在手背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首到血珠渗出，才稍稍盖过心里的钝痛。
班主任张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她泡的茉莉花茶热气袅袅，茶杯推到我面前时，我盯着水面漂浮的花瓣，突然想起妈妈煮甜汤时也爱撒几朵干茉莉。
“林雅，别把自己困在过去。”
她轻声说，我却突然抓起茶杯砸向墙壁，陶瓷碎裂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摔门而出时，余光瞥见她弯腰收拾碎片的背影，心里涌起病态的快意，仿佛碎掉的不是茶杯，而是我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深夜是最狰狞的怪兽。
我蜷缩在被子里，指甲深深抠进床单，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总觉得下一秒就能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听见妈妈说“宝贝，我们回来啦”。
有时实在熬不住，就打开所有房间的灯，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可综艺节目的笑声像尖锐的针，扎得耳膜生疼。
安眠药成了最亲密的伙伴，药片在舌根融化的苦涩，反而能让我短暂逃离噩梦。
梦里全是那场车祸的画面，无数次重复父母被撞飞的瞬间：爸爸蓝色衬衫在空中划出弧线，妈妈珍珠发卡坠入排水沟，而我永远停留在扑向担架却被推开的那一刻。
有一次我甚至看见爸爸站在窗台边，朝我轻轻招手，我踉跄着扑过去，额头重重撞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映在窗上的倒影里，自己的眼睛猩红如兽。
亲戚们开始频繁登门，他们摸着我的头，说着“可怜的孩子”，却没人真正问过我在想什么。
远房姨妈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浆洗得笔挺的套装，带着几个陌生女人擅自打开父母的衣柜。
当我发现妈妈的旗袍被塞进收纳箱，爸爸的钢笔不见了踪影时，所有压抑的情绪突然决堤。
我尖叫着把箱子里的衣物统统扔在地上，颤抖着捡起妈妈的旗袍——丝绸面料还残留着她惯用的玫瑰香水味，衣领处有我幼时玩耍时蹭上的奶渍。
“别碰他们的东西……”我哭着蜷缩到墙角，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首到有温热的血珠渗出来。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踏进父母的房间，那扇门成了禁忌，灰尘在门缝里越积越厚，如同我心中不断生长的阴霾。
我像只受伤的小兽，把自己藏在黑暗的角落，拒绝任何人靠近。
课桌里塞满了揉成团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同样的句子：“要是我当时跑快一点”“要是没有那辆卡车”。
有次小雨红着眼眶来敲我的课桌，递给我一瓶草莓牛奶，那是我曾经最爱喝的味道。
可当吸管刺破铝箔的瞬间，记忆突然翻涌——车祸那天爸爸举着同样的牛奶等我，瓶身的水珠滴在他手背，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我猛地推开牛奶，玻璃瓶在地上炸开，白色的液体混着玻璃碴，像极了妈妈裙摆上的血渍。
小雨僵在原地，我却转身跑出教室，任凭眼泪砸在走廊的瓷砖上，听见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啜泣声，而胸腔里的愧疚与痛苦却绞成一团，让我跑得更快。
日记本成了唯一的出口。
我在扉页画满扭曲的线条，用红笔写着“他们都走了”。
有时写着写着就开始撕纸，指甲缝里嵌满纸屑，碎纸片像雪片般落在地板上，第二天清晨又被我一片片捡起来，拼凑成残缺的形状。
有天深夜，我翻到爸爸的旧公文包，夹层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那是父母结婚十周年时看的电影，背面歪歪扭扭写着：“有了小雅，以后要带她来看”。
泪水滴在票根上，晕开小小的褶皱。
我突然想起爸爸曾说过，人生就像一场电影，有***有低谷，但总会有美好的结局。
可我的电影，却在最精彩的部分突然断电，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衣柜镜子里的自己日渐消瘦，黑眼圈浓重得像永远化不开的墨，校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我开始讨厌阳光，总是拉着教室的窗帘，在黑暗中听老师讲课的声音变得模糊遥远。
有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我躲在紫藤花架下，看着曾经和小雨收集花瓣的玻璃瓶积满灰尘。
风掠过藤蔓，几片枯叶落在瓶口，像是时光的封印。
我把瓶子狠狠摔在地上，碎片溅起的瞬间，突然想起妈妈说过“碎碎平安”，可此刻，什么都无法拼凑回完整的模样了。
我蹲下身，用指尖摩挲着锋利的玻璃碴，首到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水泥地上开出小小的红花，恍惚间竟觉得这鲜艳的颜色，比死寂的黑暗更令人安心。
在这片黑暗森林里，我像是迷了路的旅人，找不到出口，也弄丢了自己。
每一个清晨都需要鼓起全部的勇气起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我知道，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结痂，而我，可能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未完待续连更了两章，我大概还能更三章左右喜欢的麻烦点个赞，点个关注我叫杏子，你记住(｡･ω･｡)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