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觐见的唱报声穿透殿门，她望着江雪霁立在文官队列最前头的绯色官袍，将青蚨令悄悄塞进奏折夹层。
"大单于愿以阴山南麓十八州，求娶天朝青蚨阁主。
"使臣的汉话带着羊膻气，金刀拍在江雪霁刚呈上的《废籍疏》上，"郡主若肯教我国妇人纺织之术，王帐愿撤关外三十里。
"裴怀素瞥见江雪霁指节泛白，轻笑着挑起使臣的下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宫只穿得起金缕玉衣，受不住毡帐风雪。
"满朝哄笑中，她袖中银针己挑破使臣衣襟，露出暗藏的淬毒匕首。
当夜枢密院急报入宫——北疆十万铁骑陈兵雁门关，箭镞刻着凉州军械特有的缠金纹。
江雪霁踹开郡主府大门时，裴怀素正在试穿纁色嫁衣。
金线绣的青蚨图腾盘踞在裙裾，与江雪霁官袍下的银鳞腰封撞出冷光。
"用我改良的缠金绣当嫁衣，郡主好算计。
"江雪霁扯开衣襟露出内衬的北疆布防图，"你早知大单于的军师是太子余党。
"裴怀素握着她的手抚上嫁衣暗纹："这些金线掺了磷粉，今夜子时青蚨阁死士会扮作送亲队火烧粮草。
"她突然咳出黑血，染红袖口刺绣的雁阵，"但需有位精通机关术的人，在合卺酒里添点硝石霜。
"江雪霁砸碎药碗将她按在妆台上："所以你给自己下噬心蛊，逼我替你走这趟死局？
"金错刀挑开层层嫁衣，心口青蚨蛊虫正在皮下蠕动，"若我毁了你这和亲大计呢？
""那你的《废籍疏》永远出不了翰林院。
"裴怀素笑着咽下她的血做药引，"世家大族巴不得你死在塞外，就像七年前他们屠尽凉州军匠。
"更漏声里，江雪霁忽然撕毁布防图："我有更好的法子。
"她抽出裴怀素发间金簪，在地砖上画出改良后的纺织车，"既能教北疆妇人自给自足，又能让纺车变成守城弩机。
"三月后，江雪霁站在雁门关箭楼，看着裴怀素红衣白马驰入敌阵。
北疆妇人操纵的纺织车突然竖起铁盾，飞梭化作箭雨笼罩王帐。
"郡主骗得我们好苦！
"大单于的金刀劈向裴怀素时，江雪霁点燃改良的火浣布。
白磷烈焰中，裴怀素甩出缠金绣裁制的诏书："漠南十二部若归顺，可凭纺织之功换通关文牒。
"鸣镝响彻草原时，江雪霁看见裴怀素割断嫁衣抛向天际。
染血的纁帛化作万千赤蝶，每一只都系着废除贱籍的新政文书。
当夜她们在烽燧下对饮，裴怀素忽然将青蚨令按进江雪霁掌心："现在你有足够资本推行新政了。
"她褪去染血的护甲，露出腕间深可见骨的刀伤，"但下次再用自己当诱饵...""青蚨阁主的解药需至亲血为引..."她惨笑着扯开江雪霁的银鳞腰封，露出凉州江氏特有的朱雀胎记，"但你我都知道..."江雪霁突然用金错刀划破掌心，鲜血滴进装有解药的犀角杯。
朱雀纹在月光下泛起微光，与杯中液体交融成璀璨的金红色。
她钳住裴怀素的下颌强迫其抬头，将药液沿着对方唇上那道旧疤缓缓倾入。
"三年前你替我挡下毒箭时，这道疤就是这样来的。
"鲜血顺着指尖染红裴怀素的锁骨，"现在你我血脉相融，青蚨阁那些蛊毒的把戏该到头了。
"裴怀素喘息着攥住她浸血的手腕，在漫天赤蝶中忽然低笑："江大人可知朱雀血能解百毒？
"她扯开肩甲露出心口青蚨纹，"但你喂给我的，是最后半颗噬心蛊母虫。
"千里草原忽然响起机括转动声，纺织车群拼成的青蚨图腾竟开始缓缓旋转。
江雪霁反手亮出藏在袖中的母虫玉匣："郡主教过的，真正的解药永远攥在自己手里。
"月光淌过她们交握的伤口，血珠坠入草叶时，远处传来十二部巫祝的诵唱。
新生羔羊的咩叫声里，混着青铜纺锤碾碎枷锁的清音。
裴怀素染血的指尖掠过青铜纺锤，在沙盘上划出蜿蜒血线："漠南十二部的巫祝正在赶来，你还有半柱香解释——"她突然用纺锤尖端抵住江雪霁颈动脉，"为何要替换我准备的磷粉？
"江雪霁袖中滑出半枚改良的机栝齿轮，精准卡进沙盘上的纺织车模型。
齿轮转动间，北疆地形突然塌陷成密道网："因为真正的磷粉该用在这里。
"她掀开地毡露出暗格，三百架改装纺织车正在地下轰隆作响，"郡主难道没发现，你喝的茶水里掺了磁石粉？
"裴怀素腕间青蚨令突然吸附在齿轮上，沙盘中的铁矿标记尽数飞向江雪霁的磁石腰带。
她怒极反笑，扯断腰封掷向烛台："你早知我与巫祝约定用磁矿换解药！
"火焰吞没羊皮地图的刹那，江雪霁旋开齿轮机关。
磁粉在火中炸出青紫烟雾，显露出隐藏的朱砂路线——正是裴怀素三日前派人暗修的运兵道。
"郡主在每条暗道埋了火药，不正是等我用磁粉触发？
"她踩住裴怀素散开的嫁衣下摆，"可惜我在地道里灌满硝水，你的火折子..."指尖亮出浸透的引信，"怕是连草原晨露都点不着。
"裴怀素忽然捏碎胸前青蚨佩，蛊虫振翅声里，十二巫祝破帐而入。
江雪霁不慌不忙展开染血的《废籍疏》，羊皮卷上竟浮现出磷光绘制的盟约——漠南女子以纺织机入股商道的契书。
"诸位不妨摸摸发间银簪。
"她弹指击响青铜纺锤，巫祝们头顶的月牙饰物突然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解药晶石，"你们的圣女早将噬心蛊解法绣在头纱里，就像..."转头望向瞳孔骤缩的裴怀素，"郡主把火药布置图缠在嫁衣金线上。
"裴怀素突然割裂袖中暗袋，漫天金箔纷飞如蝶。
每片金箔都映着江雪霁的朱雀纹，落地时竟拼出完整的青蚨阁地宫图："你以为我为何选纁色嫁衣？
"她蘸血在金箔上书写，"这种颜料遇碱显形——而你今晨吃的奶饽饽里...""加了整整三钱石碱。
"江雪霁笑着吐出舌下含着的磁片，"所以现在你怀里的青蚨令，应该吸满了各部落的铁矿分布图。
"蛊虫啸叫刺破夜空时，她们忽然同时掷出手中器物。
金箔与齿轮在空中相撞，溅落的火星点燃地下硝水。
巨大的青蚨图腾在烈焰中升腾而起，每一道火焰都勾勒出废除贱籍的新政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