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严把最后一箱生理盐水搬进仓库时,后腰的旧伤正在渗血。
三天前他在城中村"偶遇"的线人阿坤,此刻正用匕首尖挑开纸箱封胶,寒光映出他脖颈处褪色的蝎子纹身。
"陈老板对这些医疗器械挺熟啊。
"阿坤突然把匕首插在纸箱上,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陈严看着距指尖不到两厘米的利刃,鼻腔里充斥着止血纱布的霉味——这是他在医疗公司卧底培训时记住的第七种气味。
仓库顶棚漏下的月光把货架割裂成黑白碎片。
陈严掏出镀金打火机点燃香烟,火苗照亮他西装袖口的红酒渍——那是两小时前在夜总会故意泼洒的。
"骨科牵引器要恒温保存,"他弹了弹烟灰,"你们把这玩意和血浆袋堆在一起,客户收到货怕是要长蘑菇。
"阴影里传来金属碰撞声。
穿白大褂的男人从冷冻柜后转出来,胸牌上"明德医院器官移植中心"的字样在黑暗里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陈先生对肾脏保存液也有研究?
"他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掌摊开,五支不同颜色的试剂管像解剖台上的器官排列整齐。
陈严的喉结动了动。
昨夜背熟的资料在胃里翻腾:蓝色是威斯康星大学配方,红色是柯林斯液,淡黄色是HTK保存液...妻子透析机的嗡鸣声突然在耳膜上炸开,他看见冷冻柜玻璃上的冰花正在生长成肾小球的形状。
"HTK液适合长途运输。
"陈严抽出第三支试剂管,指尖传来零下二十度的刺痛,"不过你们往里面掺肝素钠的时候,最好别用国产注射器。
"他故意让袖口的江诗丹顿滑出来,表面划痕是今早用砂纸精心打磨的。
白大褂突然笑出声,口罩边缘的褶皱像缝合线般抖动。
阿坤拔出匕首时,陈严注意到他尾指少了半截——这是赌场老千最常见的惩罚。
当冷藏车再次发动时,车厢里多了一套带编号的手术器械包。
凌晨三点的殡仪馆停车场泛着青灰色。
陈严跟着阿坤钻进殡葬车,尸体特有的福尔马林气息混着车载香薰,酿成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后备厢里平躺的"遗体"突然咳嗽起来,是个戴着氧气面罩的年轻人,手腕静脉处留着新鲜的针孔。
"O型血,28岁,无病史。
"阿坤踢了踢颤抖的躯体,"要不是他姐在派出所闹着要找人,这种货色根本进不了冷库。
"陈严攥着的记录本边缘卷起毛边,纸页间夹着女儿幼儿园送的父亲节贺卡。
当越野车拐进物流园时,陈严数到第十七个监控探头。
铁门开启的瞬间,他瞥见岗亭保安制服上的金色徽章——和妻子医院保卫科的一模一样。
更衣室的紫外线灯下,他看见自己指甲缝里嵌着的暗红色,分不清是夜总会的红酒还是仓库铁锈。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时,陈严的假身份证正在渗出冷汗。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出现在观察窗前,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眼镜链——正是妻子病房监控里那个保洁主管的定制款式。
陈严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局长摔在桌上的那份卷宗,五年前某位地产大亨就是靠着这副眼镜链里藏的摄像头,拍下了整个非法肝移植过程。
"新来的医疗器械代表?
"眼镜男的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正好需要你鉴定这批灌注器。
"他身后的护士推来不锈钢推车,器械盘里躺着支带血的肾脏灌注导管。
陈严戴上橡胶手套时,手术台上的供体正在抽搐。
麻醉师往静脉推注的透明液体,和妻子透析用的腹膜透析液是相同包装。
当电锯启动的瞬间,他突然看清供体脚踝的纹身——是锁屏照片里那个红裙女孩手腕的同款蝴蝶。
"等等!
"陈严的声音撞在防辐射铅板上。
主刀医生的手术刀停在半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举起的手机上。
昨晚破解的死者相册里,最新视频的十六秒处有金属反光,此刻正与手术室角落的消防栓编号完全吻合。
眼镜男的冷笑声被口罩过滤成机械音:"陈先生不仅会做生意,还喜欢管闲事?
"他抬手示意暂停手术,护士掀开供体的无菌布,露出腰间未愈合的取卵手术疤痕。
陈严的胃部突然痉挛,他想起女儿被校园霸凌时躲在舞蹈教室哭泣的那个下午。
黎明前的暴雨冲刷着物流园的地面。
陈严站在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西装革履的男人。
当他扯开浸透血水的领带时,发现锁骨下方不知何时多了道抓痕——是那个红裙女孩被注射镇静剂前最后的挣扎。
更衣柜里传来震动。
备用手机屏幕亮起,是局长发来的加密信息:"己锁定VIP病房保洁组,待收网。
"第二条信息附着的肾脏配型报告,与他藏在警局储物柜里的妻子病历完美匹配。
窗外的闪电劈开云层时,陈严看见自己正在把警用追踪器嵌进手术器械包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