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顺着裂口淌到桌面上，那枚银杏叶书签泛着微黄，像是谁没说完的话，搁在那儿，等着被翻开。
苏念比约定时间早到了西十分钟。
她坐在靠窗的第三排，手翻着一本物理导论，眼睛却总是飘向手机屏幕。
昨晚那条消息还躺在对话框里——“明天见。”
两个字，像块沉底的铅坠，压得她胸口闷。
她低头看了眼表，又抬头扫了眼门口，喃喃道：“总归是竞赛的事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来得挺早。”
头顶响起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
傅景深站在桌前，毛衣肩头还沾着水汽，整个人像是刚从晨雾里走出来似的。
他眉眼冷淡，目光却比上次见面多了点什么，说不清。
“嗯。”
她应了一声，动作有点慌乱地把书包挪开。
他拉开椅子坐下，从包里抽出几页纸，整整齐齐铺在桌面。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先看这道题。”
他翻到一页，“量子力学模型的应用案例，你怎么理解？”
苏念凑过去，鼻尖几乎贴上纸面，思索片刻才开口：“我觉得可以联系现实中的通信技术，比如5G传输背后的物理原理。
抽象概念，得用具体的例子打底。”
傅景深抬眼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挑，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切入。
“方向是对的。”
他说着，在纸上画出一条线，“但逻辑链条不能断，通俗不代表可以松懈。”
她点头，笔尖快速记录。
两人之间的讨论渐渐深入，节奏也越来越快。
忽然，她停住笔，皱眉：“这里的数据是不是有问题？
如果按你的推导方式，结果会偏离实际应用范围。”
傅景深愣了一下，低头重新核对计算过程。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你说得对。”
那一瞬，苏念心里微微一颤。
他不是那种轻易认错的人，能点头，己经是种默认的认可。
“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问。
“我在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类似的问题分析，就顺手记下来了。”
她笑了笑，“有时候换个角度看问题，反而更容易找到答案。”
他没说话，只是点头，继续改笔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要走了吗？”
她收拾东西时问他。
“等雨小点。”
他说。
他们一起走出图书馆，雨不大，细碎地落在伞面上。
苏念下意识摸了摸包里——昨天那把黑伞还在宿舍没送回去。
“下次记得带伞。”
傅景深忽然开口。
她愣住。
他递来一支黑色签字笔，上面刻着一行小字：FJ·2019。
“这是？”
她接过，语气疑惑。
“你昨天忘在我那儿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低头看着那支笔，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没带笔来。
脸有点热，笑着说了句：“谢谢。”
他没接话，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背影被雨水模糊了些，却又格外清晰。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的合作频率越来越高。
午休、自习、甚至偶尔的空教室，都能看见两人并肩的身影。
每一次交流都让苏念更确定一件事——傅景深不是表面那么冷的人，只是习惯性地把自己藏起来。
有一次，他们在图书馆角落为一道物理题争了几句。
“我觉得我的方法效率更高。”
她坚持。
“但不够严谨。”
他语气冷静，“知识不是拿来炫耀的工具。”
“可没人尝试新方法，科学也不会进步。”
她不甘示弱。
气氛一度僵住。
下一秒，他忽然笑了。
“你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不停地翻本子。”
他忽然说。
她怔住，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在翻动笔记本的边角。
“你也注意到了？”
她有点窘地合上本子。
“嗯。”
他点头，“还有，你思考问题的时候会咬嘴唇。”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出口才反应过来有多暧昧，脸立刻红了。
傅景深看着她，嘴角扬起一点弧度，没解释。
那一刻，苏念觉得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远了。
回宿舍的路上，她翻开课本，那片银杏叶书签又掉了出来。
她弯腰捡起，指尖摩挲着边缘，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阳光透过树冠洒在他脸上，少年手里握着一片落叶，眼神清澈。
她将书签夹回书中，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而在城市另一端，傅景深坐在书桌前，一页页翻着笔记。
他的字迹工整有力，但最后一页写着一行不同风格的字：她说得对，换个角度看世界，或许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他望着窗外的雨幕，嘴角轻轻扬起。
雨还在下，远处路灯亮起，照亮湿漉漉的街道，也映出两个人心底悄然生长的情愫。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句：我想，再靠近一点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