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像个喝醉的巨人,在商市的街道上左摇右摆,窗外的路灯渐次连成模糊的光带。
王涛靠在铺位上,听着邻座女生耳机里漏出的流行歌曲——是2006年正火的《香水有毒》,旋律土气却透着一股鲜活的年代感。
车子晃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收费站领了卡,轮胎碾过减速带时发出“咯噔”巨响,宣告着驶入高速。
窗外的田野瞬间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墨绿色的隔离带和远处零星的村落灯火。
王涛眯起眼,注意到押车的纹龙大汉起身巡视了一圈,目光在后排男乘客堆里停留片刻,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
邻座十七八岁的女生抱着帆布包缩成一团,发梢扫过王涛手背时带着廉价雪花膏的香气。
这让他突然想起前世被挤在车尾的场景:三个扛水泥袋的民工把他夹在中间,汗味混着劣质烟草味呛得他睁不开眼,而前排女乘客的发间飘来的,是他从未闻过的、属于城市姑娘的洗发水香味。
此刻他鼻尖萦绕的清香,竟和记忆里那道模糊的气味重叠了。
车载时钟跳到7:28,仪表盘的绿光突然暗了暗。
王涛的心跳莫名加速,就像前世听到押车大汉清嗓子时那样。
他刚摸到折叠刀的刀柄,就听见“啪”的一声——全车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仪表盘和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把乘客的脸映得青一块紫一块。
“关灯了!
机会就给你们了!”
押车大汉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响,带着一股刻意压低的煽动性,“都珍惜机会吧!”
几乎是同时,后排传来“哎哟”一声痛呼:“谁他妈踹我?”
前面传来“你手往哪摸呢!
操!”
推搡声、咒骂声、行李倒地的哐当声瞬间爆发,像一锅被打翻的热油。
邻座的女孩猛地抓住他的袖子,指尖凉得像冰。
王涛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发抖,抱住她,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在她耳边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想起前世那个缩在车尾、偷偷掐自己大腿的少年。
但这一次,他没有慌。
黑暗中,他集中精神望向后排——意识里的空间如网张开,十米内的景象在脑海中清晰呈现:一个酒瓶在铺位间滚动,某个男人的手正探向邻座的布包,而车前的押车大汉正靠在过道旁,嘴角似乎勾着笑。
“别怕。”
王涛反手握住女生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把包抱在怀里,不管听见什么都别抬头。
女生用力点头,头发扫过他手背时抖得更厉害。
王涛不再说话,目光死死盯着驾驶座旁那个模糊的身影——纹龙大汉此时正在在身边的两个孩子进行揩油。
王涛迎上那视线,利用空间和精神力控制着折叠刀轻轻一用力,折叠刀“咔嗒”弹出半寸,刀刃在仪表盘绿光下闪过一丝寒芒。
高速上的风“呼呼”拍打车窗,像野兽在嘶吼。
后排的叫骂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东西破碎的声音。
王涛靠在椅背上,感觉大巴在夜色里狂奔时轻微的晃动,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听到一声惨叫,王涛立即收起折叠刀进入空间,这时大巴车的灯光亮起。
人群中的慌乱和压车大汉的惨叫形成了鲜明对比,后排的混乱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驾驶座旁的过道。
只见押车的纹龙大汉捂着下身倒在地上,军绿色工装裤的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红,血珠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砸在车厢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嘴里嗬嗬地喘着粗气,身体像虾一样弓起,在驾驶房门口的台阶上疯狂打滚,额头重重撞在金属踏板上,发出“咚”的闷响。
“操!
怎么回事?!”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大巴在高速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剧烈摇晃。
乘客们尖叫着东倒西歪,行李从铺位上滚落,砸在哭喊的孩子身上。
但所有的混乱在押车大汉的惨状前都显得微不足道——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像条被踩爆的蛤蟆,***的血污己经浸透了裤管,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我的蛋……我的***没了!”
大汉突然发出破锣般的哀嚎,双手猛地扯开裤腰——只见他右手指间夹着半枚带血的碎肉,而左下方本该鼓起的部位,此刻只剩下一滩模糊的血肉。
车厢里瞬间腾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尿骚味,熏得人几乎作呕。
“谁干的?!”
司机脸色煞白,抄起方向盘下的扳手就往后冲,却被地上的血迹滑得一个趔趄。
后排几个刚才还在推搡的男人吓得缩成一团,眼神惊恐地扫过周围,仿佛那枚玻璃碎片会突然飞到自己身上。
邻座的女生吓得把脸埋进帆布包,肩膀抖得像筛糠。
王涛悄悄用空间收走那块带血的碎肉,意识一动,瞬间消失在空间里。
他抬眼望向驾驶座,只见司机正手忙脚乱地翻找急救包,而地上的纹龙大汉己经疼得晕了过去,嘴角挂着白沫,***的血还在不停地流。
“快!
快叫救护车!”
前排有个大姐哭喊着,掏出怀里的旧款诺基亚,却发现没信号。
车厢里彻底炸开了锅,哭喊声、叫骂声、祈祷声混作一团,和押车大汉奄奄一息的***形成诡异的交响。
王涛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眼前这出血腥的闹剧,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前世那些被欺压的怒火,此刻都化作了冷眼旁观的平静。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而车外的夜色依旧深沉,大巴停在高速应急车道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等着下一道黎明的光撕开它的肚皮。
高速应急车道上的救护车顶灯转得人眼晕,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把押车大汉抬上担架时,司机抓着车门框吼:“必须得查!
肯定有人下黑手!”
“查个屁!”
后排突然有人狠狠踹了下座椅,“老子赶明天早班船去海威,耽误了活计你赔?”
这话像火星落进干草堆,满车厢的打工者瞬间炸了——去水产厂剥虾的大婶要赶凌晨西点的工,跟着装修队的小伙计怕丢了第一天的考勤,谁也不想被这摊烂事缠住。
“让他自己留下治伤!
车必须走!”
抱孩子的女人把奶瓶往司机面前一杵,奶娃的哭声跟催命似的,“再磨蹭奶粉都没得喝了!”
司机被围在人堆里,看着几十双冒火的眼睛首发怵。
他想摸出手机报警,却被旁边的民工一把按住手腕:“敢掏电话,信不信把你也扔下去?”
那民工常年扛水泥,手上的老茧硌得司机骨头生疼。
王涛靠在窗边没动,却清晰地看见司机后腰别着的对讲机——那是黑车团伙用来联络的家伙。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静了半秒:“你要不走,我们就把超员的事捅给运管。”
他指了指上下铺塞满人的景象,“2006年严打黑车,你这车上连安全锤都缺俩,够蹲半个月了。”
司机的脸“唰”地白了。
他盯着王涛,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最后上车的年轻人。
后排有人趁机起哄:“对!
不走就举报!”
“把油钱退给我们!”
混乱中,医护人员猛地关上车门,救护车鸣着笛开走了,只留下一滩没擦净的血迹。
司机望着远去的尾灯,又看看眼前群情激愤的乘客,喉结滚动着骂了句脏话,最终狠狠踹了脚轮胎:“都他妈给我滚回车里!
老子开!”
车门“哐当”关上时,王涛看见司机从后视镜里剜了他一眼,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
大巴重新驶上高速,车厢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压抑的寂静,只有后排偶尔传来窃窃私语:“到底谁干的?”
“管他呢,总算能走了……”邻座的女生悄悄递来几块块压扁饼干,指尖还是凉的。
王涛摇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救护车的灯光早己消失在夜色里,只有高速路的反光条像条沉默的蛇,在黑暗中蜿蜒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