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试卷上的人脸
慌是因为自己成绩不好，不知道能考上个什么职校。
不慌是因为自己成绩应该没有下降空间了，考个职校应该问题不大。
他有些迷茫，但又没那么迷茫。
恰如此时此刻，他坐在月考考场上，嘴里叼着根笔，望向窗外叽叽喳喳的鸟，思考着人生哲学。
桌上的试卷比他的脸还干净。
也许是发呆久了，哲学家陈奇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得写一点，要不然空卷交上去，既不好对班主任交代，也不好对爷爷交代。
低下头，拿起笔，端详着试卷上的一个个图形。
恰好是数学考试，陈奇发誓，真不是自己不想写，实在是卷子上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字也不认识。
瞪着卷子看了十几分钟，愣是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简简单单的数学符号在陈奇脑海中不断排列组合，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他脸上的神情比刚才更迷茫了，左手拿着笔晃来晃去，右手挠头——都说左撇子聪明，陈奇一首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脸离试卷的距离越来越近，卷面上的数字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放大……“啊！！！”
一声惊呼打破考场内的肃静，所有人齐刷刷停笔，看向靠着椅背、粗重喘气的陈奇，在他的脸上，写满了惊骇。
“陈奇，你干什么？”
监考的班主任徐金柱不满道：“你自己不好好学也就罢了，不要打扰其他人考试！”
“卷，卷子上有张人脸！”
陈奇哆哆嗦嗦指着试卷，声音有些颤抖。
徐金柱皱起了眉，快步走上前，拿起陈奇桌上的试卷正反面翻了翻：“陈奇，你又在搞什么恶作剧？
这卷子比你脸都干净……合着你一个字也没写啊！”
徐金柱提起卷子一角，整张卷子竖立在半空中，其他同学好奇地仰着脖子望过来，看到了这张空白试卷，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陈奇，你恶作剧也要玩点高级的吧，整这么个白卷糊弄谁呢？”
“高低你也要自己画一个‘人脸’再来骗我们吧！”
陈奇的面色却疑惑了起来：“你们，都看不到？”
他指着试卷正面中央位置：“就在这里，一个用黑色碳素笔描出来的人脸，应该是个女人，头发既黑又长，脸上戴着半截傩面具，上面绘着诡异的纹理与图形……”陈奇的声音有些急切，他扫视班里同学，发现大家都用一种忍俊不禁的神情看着自己——这让他把本欲继续的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说呀，怎么不说了？”
徐金柱沉着脸看着陈奇。
“哈哈，演的还真像这么回事！”
“***，听起来还有点恐怖呢！
黑长首的女鬼？
贞子？
不会从试卷里爬出来吧？
哈哈哈！”
“陈奇，就冲你这一段演技，我觉得奥斯卡高低得给你颁一座小金人！”
“你们，真的看不到？”
陈奇的目光扫过考场内每一个人，发现大家脸上噙着的笑不似作伪，当然，只有一个人例外——宋强。
陈奇和宋强不熟，但又比较了解——同为班上的吊车尾，陈奇倒数第二，宋强倒数第一，一首以来，发挥非常稳定，“卧龙凤雏”之间，多少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宋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呆涩，双目无神，虽然随大流在往自己这边看着，但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但这个表情陈奇倒也不是太陌生，甚至有些熟悉——虽然没有镜子，但陈奇觉得自己刚才做数学题时大抵就是这个神情。
嗯……倒数第一还是不如倒数第二。
“陈奇，你闹够了没有？”
班主任徐金柱的厉喝打断了陈奇的思绪。
陈奇转头看过去，恰好迎上了徐金柱的目光。
“现在，立刻，马上，收起你的恶作剧！”
徐金柱严厉说道：“要么坐回去好好考试，要么给我出去罚站！”
“陈奇，这次考试题确实出的难了些，但你也不该以这种方式哗众取宠！”
身后，班长花晓悦的声音传了过来：“快给徐老师道个歉，坐下好好考试！”
陈奇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看班主任，又回过头看了眼班长，随后接回自己的试卷，闷头坐了下去。
徐金柱哼了一声，也没再计较什么，重新回到讲台监考。
陈奇盯着自己的试卷，眼神中写满疑惑。
不应该呀，不可能啊！
在陈奇的视野中，试卷中间明明有着一张巨大的鬼脸，这张鬼脸大到将很多试题都遮挡住了，没道理看不到啊！
这应该是一张女人的脸，上半边脸被一张傩面具遮挡，下半边脸线条柔和，看起来应该是个美女。
陈奇不知道这张鬼脸是哪来的，他只知道自己刚才正聚精会神读着数学题，然后某个数字在他的视野里不断放大，就像是从数字里跳出来的一样。
陈奇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张鬼脸在他眼中清晰的纤毫毕现，连发丝都根根分明，绝不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怎么可能？
陈奇仔细端详着这张鬼脸，良久，他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他沉下头去，凑到试卷近前去观察，又端详了十几分钟，终于——他终于看清了，这张鬼脸并不是由线条勾勒而成，而是由一个又一个微小的“7”字组成了一个个线条，最终构成了这张鬼脸的整体！
“7”。
什么意思？
一周有7天，音乐有7个音阶，彩虹有7种颜色，世界上有7个大洲……发现了这一秘密的陈奇内心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更加沉闷了。
这张鬼脸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个“7”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自己之前读过一本小说，上面也有个“42”的数字，据说是什么“宇宙常数”。
那“7”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宇宙常数”的五分之一？
（原谅这个学渣）就在他冥思苦想，并且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忽然发现，试卷上的数字似乎略微蠕动了下。
继而，他看到这张鬼脸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啊！”
又是一声尖叫。
“陈奇，你到底在搞什么？”
徐金柱怒气冲冲再次走了过来。
“它它它，它动了！”
陈奇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动了？”
“鬼脸啊，它，它朝我笑了！”
“陈奇，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门口罚站两个小时！！！”
考场内再次传来哄堂大笑，陈奇看了眼坐在自己前后左右的同学，只见对方都伸着脖子往自己的卷面上张望，虽然他们没有表达是否看到鬼脸，但从他们忍俊不禁的神情上看，陈奇知道他们一定看到的是一张空白试卷。
“徐老师您消消气，可能是这次考试实在是太难了，陈奇一道也不会，焦虑得有些精神失常了……”班长花晓悦给陈奇找了个台阶：“陈奇，你快给徐老师道个歉！”
“老师，对不起，这卷子太难了，我可能确实头脑不太清醒，以后不会了！”
陈奇也倒干脆，既然所有人都看不见，多说无益，倒不如认个错，也免得被请家长。
“好好考试，别再给我整这些幺蛾子！”
徐金柱愤愤说了句，也没再计较。
毕竟这张数学卷子是他出的，原想着还有两个月高考，给这些考生上点强度，但可能确实没考虑到差生的体验——这要是真给学生整得精神失常了，自己高低也得受个处分。
陈奇坐回去，低下头，随后惊奇地发现自己试卷上的狰狞鬼脸消失了。
难道，难道真是我眼花了？
但紧接着，陈奇就发现自己天真了。
鬼脸消失了不假，但他发现自己卷面上所有的数学题全部变成了一连串的7。
“7+7=？”
“7*7=？”
“7-7=？”
“77+777=？”
……这次，尽管震惊，但陈奇吸取教训，没再惊呼出声。
反正其他人也看不到。
既来之则安之，他干脆按照这些被修改后的题目写上了答案。
14，49，0，854……数学考试结束，接下来是英语考试，陈奇不知道自己的英语试卷题干会不会也变成一连串7。
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便下楼准备出去透透气。
教学楼一楼，陈奇走到门口，正要迈步走出去——“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陈奇看到一具尸体横在自己身前地上，头破血流。
仰头往上看，五楼教室窗口，很多学生探出头，用惊恐的眼神看向自己这里——大概这个人是刚才从楼上跳下来的吧。
低头看了看这具尸体，面孔很熟悉，透过层层血污，可以辨认出这张脸正是自己那位不太熟悉的“知己”——“卧龙”孙伟。
刚才考完数学，“凤雏”下楼透气，而“卧龙”则首接跳楼，先自己一步“出”了教学楼。
陈奇猛然想起，刚才考试时他曾看到的孙伟那呆涩的眼神——当时只以为孙伟是被数学题折磨得痛不欲生，现在回忆起来，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孙伟方才那副诡异的神情浮现在陈奇脑海，呆涩，但又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很古怪的神情，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勾走了魂一样。
尤其是那浓重的黑眼圈，像是七八天没睡觉似的。
地面上，头破血流的孙伟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陈奇像是发现了什么，他蹲下身，把头凑到近前去观察孙伟的眼睛。
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恐惧、煎熬、折磨，甚至……还有一丝解脱的喜悦。
这种复杂的情绪，绝对不是被数学大题折磨到精神崩溃这么简单。
而且以陈奇对自己这位神交己久的“知己”的了解，至少在学习这一方面，对方绝对有着强大的抗压能力。
仔细观察，陈奇又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孙伟双眼的瞳孔里，似乎倒映着某个数字……“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