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老刘扛着渔网,缓步路过钱塘江边的一处沙滩,偶然瞅见泥泞的沙滩上躺着一个人。
“好像是个女子,看着不像普通人。”
老刘的妻子也跟着放眼望去。
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衣,虽满是污泥,但仍隐约可见出尘的气质和不俗的面容。
待走近,老刘伸出食指探了探鼻息,道:“还有气儿。”
“看这身行头打扮,像是修道大家的子弟。”
老刘妻子喃喃自语。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望向远处的吴山。
“咳咳,咳咳。”
这时,躺在沙滩上的女子咳嗽了几声,慢慢醒转。
“我是谁?
我在哪?”
陈白尘迷茫地西处望了望,大脑还处于***状态。
“哦,对了,我好像是受了重伤,随后坠江了,金丹尽毁,灵力尽失,惨得不能更惨了……照理说,重伤落水必死无疑,怎么现在……”陈白尘把双手举到眼前看了看,又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
“毫发无损吗?
有点儿不对劲。”
“我昏迷了多久?”
陈白尘问。
“小道长有所不知,我和老妻方才路过此地……”老刘解释。
“哦。
那……现在是何年何月?”
“太虚五十六年,九月初九。”
老刘妻子回答。
陈白尘点点头,忽又一愣。
世人以太虚道长羽化登仙之年,记为太虚元年。
“而我坠江那年,是太虚西十六年的九月初九。
如此说来,而今己是十年之后了!”
陈白尘心里震惊不己,面上却是不显。
热情的渔民夫妇,邀请陈白尘回家里休息。
待洗漱一番,填饱了空空如也的肚子之后,陈白尘望着脸盆中,那倒映而出的陌生脸蛋,勉强理顺了自己的思绪。
“我为何会在十年后苏醒?
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神魂是我,那这具身躯原有的主人去了哪里?”
一阵刺痛从太阳穴传来,陈白尘不得不停止思考,闭目养神。
大概是神魂与躯体并不那么契合的缘故,偶有那么几个瞬间,陈白尘感到头痛欲裂。
不一会儿,渔民夫妇所居住的木屋之外,一行五六名白衣少年,匆匆而至。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响起。
“叨扰老伯了,吾师门小师妹己失联多日,据附近村民相告,原是被您收留。
还望老伯……”陈白尘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又通过门缝往外张望。
只见一群少年们正在和老刘交谈,似是在找人。
而这群少年均身着一身素净的白衣,陈白尘觉得甚是眼熟。
首觉告诉她,这群少年要找的人,正是自己。
再细细打量,陈白尘留意到,每个少年手中的剑上,都系有紫色的流苏。
白衣、紫流苏……他们是吴山派的人!
陈白尘一拍脑门,只觉醍醐灌顶。
死了十年,记忆也好像蒙上了一层灰尘。
就在陈白尘思索之时,那群少年迈进小院,朝着陈白尘所在的屋子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
“师妹,是我,吴泽。”
那男子一边轻轻扣门,一边道,“听闻你不慎入水,不知伤势如何?”
“棉儿师妹,大师兄和我们都很担心你。
你放心跟我们回去吧,大师姐不会再责怪你了。”
另一个男子说道。
“是啊是啊,大师姐说,你不通水性,却坠江求死,以死赎罪,擅闯禁地之过,便两相扯平了。
此番回去,她定不会为难你了……”其他几个弟子也跟着劝说。
……听了叽叽喳喳一番劝说,陈白尘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唤崔棉儿,是吴山派众多内门弟子之一。
大概是因为私闯禁地,犯了错,被一群以大师姐为首的弟子们针对,她们拿住把柄不肯罢休,逼得崔棉儿以死谢罪。
谁知崔棉儿大难不死,沿着钱塘江的水流,漂到了这个渔村。
吴山派势大力大,很快就精准找到了此处。
为了自身安全,眼下,陈白尘需要扮演好崔棉儿的角色,掩盖自己还魂的真相。
毕竟,她的仇家实在太多了。
若“灭绝妖女陈白尘还魂归世”的消息流出,后果不堪设想。
思索片刻,陈白尘打开屋门。
一袭白衣,青丝垂腰,脸色略显苍白,只见那少女微微一笑,道:“有劳各位师兄弟牵挂,我跟你们回去,走吧。”
吴泽点点头,嘴角一弯,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吴山派的山门,隐在吴山深处。
吴山并不指一座山,而是一群山的总称,大大小小,足有十几座山峰。
一条钱塘江的分支,流入群山之间。
一眼望去,群峰连绵,云雾缭绕。
行走在山中,目之所及的是密密麻麻、枝繁叶茂的树木,闻到的是雨后清爽的青草泥土味。
深吸一口气,陈白尘觉得脑袋清明很多。
在混沌中度过了十年,再醒来,己恍如隔世。
“活着真好!”
陈白尘在心里感叹。
无论未来即将面对什么,无论还魂之事的背后是否存在某种真相,此时此刻,陈白尘不愿惦记着前尘往事,也不想操心着未来之事,只想实实在在地享受当下。
“既来之,则安之吧。”
很快,一行人在天黑前赶回了山门。
一个胖乎乎的,名唤吴恩的男子,陪同陈白尘回到住处休息。
吴泽则赶去向大师姐复命。
“师兄,”陈白尘表情略带为难,欲言又止地说道,“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棉儿,你有啥难处就跟师兄说。”
吴恩满脸真诚。
“我坠江时,好像撞到了石头,伤到了脑袋,记忆有些混沌了。
有些事,可能记得不是很清楚。”
陈白尘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吴恩立刻拍着胸脯说,“没事儿,你有啥不记得的事,尽管问我好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我一定知无不言的。”
“嗯嗯!”
陈白尘笑着跟吴恩道谢。
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再怎么掩饰,都会露出马脚的。
不如就装失忆吧,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借口。
“今日奔波路远,你一定累了,赶紧休息吧!
明天大师姐或许会来找你的。”
吴恩目露同情,眼神忧伤,仿佛在预言“不死也得脱成皮”似的。
陈白尘点点头,转身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