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徒 弟子常亭
京昭早早醒来，心中思绪万千，她睡不下去了。
她没有叫醒白术和白芍，给晴儿掖好被角，这山林中，与那人声鼎沸的京城比起来，少了许些生气，温度也更低些。
自己穿好了衣服，打了水净面。
而后走出了寝屋。
她走到草药地，常生也在那。
“常生，你也起得这么早啊，真是好猫猫。”
京昭蹲下，摸了摸猫咪毛茸茸的脑袋。
检查了它手臂上缠绕着的绷带。
常生是只橘猫，却不似京昭在皇宫中所见的猫一般肥胖。
京昭甚至见过它在夜间“飞檐走壁”，身手矫健。
哪怕同样是躺在屋檐瓦片上晒太阳，京昭觉得，它也比宫中那些猫咪多了几分不染尘俗的禅意。
京昭蹲在草药地前，望着那琳琅满目的药材。
常生也不再趴着，走到京昭身边坐下。
一人一猫蹲在一片地前。
这就是摒尘大师走到院里看到的画面。
“固伦和颐公主。”
摒尘大师双手合十，微微垂头。
“啊！
是摒尘大师啊。”
京昭听见声音，站起来转身回礼。
“我说过了，大师不必叫我公主，称我京昭便好。”
京昭眉眼舒展。
“公主为何起得如此早？”
“……”片刻的沉默。
“心中思虑，自然难寝。”
“公主为何忧思？”
“我不知道。”
京昭转过身，望着苍翠的山峦，升起袅袅香烟的寺庙，神色淡淡，眉眼间是几分落寞。
“也许，是舍不得。
舍不得常生，和您；舍不得碧云寺，和五台山……”“阿弥陀佛，公主舍不得的，还有自由，和那份医者仁心吧。”
摒尘不知何时己走到京昭身后。
听见这话，京昭转过头，扯了扯嘴角。
轻蔑，讽刺。
而后，又转了回去，抿着薄唇，看了看拨开云雾，缓缓升起的日光，日光下微微摇曳的树枝，漏下粼粼斑驳的光影。
少许，垂下头，这次的笑容倒是不像先前那般有攻击性了。
清冷而爽朗的声音响起：“是啊！
一入宫门深似海。
何来五台山这般畅意。”
处处是限制，处处是禁忌。
她所接触的，是琴棋书画，是笔墨纸砚。
虽说这些是她所喜的，但她还是更喜欢这土壤中的一草一木，而不是御花园中只有颜色香气的娇花。
就说“兰”。
西君子中的“兰”当是兰草。
兰草花叶皆异香，可入药。
兰生幽谷，孤芳自赏。
不为莫服而不芳，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
而宫中栽种的兰花，是西洋引进的虎皮兰所培育的植株。
需要花匠精心呵护，花香而叶作陪衬，是养在温室中的花。
这些都不是深宫格格公主所被允许了解的，她们中的一些，甚至西书五经都不曾读过。
所以京昭打心里感激老佛爷。
对于她向摒尘大师学习医理，老佛爷并无阻拦反对。
她是个开明的长辈，知道京昭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她信任她，也给了她比皇宫更多的自由。
而现在，她们就要回去了，她的这些狭小的“自由”也要被那个皇宫收回了。
“贫僧见着公主，常觉莫名。
像是您对这院里的药草上心，但对它们的认识却是和书中比来，更多些莫名之言，贫僧想，这定不是您记混了功效，若是如此，那真不知世上浊清了。”
摒尘平和地说出心中所想，京昭心里一惊：难道摒尘大师看出自己是异界的灵魂，是不该存在的灵魂？
就在京昭心中踌躇万分之时，摒尘又开口了：“公主，贫僧虽不知这些种种是为何，但出家人，不问过往，相逢即缘，您既与贫僧有缘，贫僧想问，贫僧有意，不知您可愿，从师习医？”
刚刚还在焦躁不安的京昭愣住了，拜师？
住在碧云寺的这些时日她可看得清清楚楚，这摒尘大师不过弱冠之年就医术精湛，就是受限于古代的医疗设施水平和研究深度，但在这个时代，摒尘大师的水平相当于现代那些医学家。
而且自己对于清朝，虽然皇帝有同意她和那些阿哥一起去尚书房，习字，读书，但对于这些草药的名字确实不知，宫中她借不到医书，没人肯教她。
她对于自己的老本行早就是只能放弃了。
现在摒尘大师这个元老级别的医者收她为徒，那是不是代表她的医者梦或许还能够延续？
“愿意，当然愿意！”
京昭当下就依照记忆中在尚书房对纪晓岚那样行了拜师礼。
“阿弥陀佛，贫僧弟子，从一个‘常’字，公主，便叫‘常亭’吧。”
常青树在，亭亭如盖。
这是摒尘第一次见到公主，心中萌生的想法。
摒尘大师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平素淡然的面容也染上几分喜悦，似是皎月染了丹蔻，白玉滴入红血，温润中多了几分鲜艳“还请常亭，不吝赐教。”
“老师言重了，弟子自当勤勉苦学，绝不辜负老师，也不辜负自己。”
——————————————清风过，雨沾窗。
看着手中装着摒尘给的笔记的木盒，闻到熟悉而安心的焚香气味，路上的颠簸，似乎也不那么令人作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