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色的群山横刀立马巍峨着,似庄严的卫士守护着这座名叫凌水的宁静北方县城和它周围环绕着的油绿色的广袤田野。
此刻,一抹月白正婀娜在天的东际,柔和地抚慰着成片的低矮屋宇。
晚风轻皱,家家户户的花青色大木门摇曳叮咚,蜿蜒窄小的街道尽头,十五岁的女孩张丽娜停下奔忙的脚步气喘吁吁地推开赭石色的木栅栏门,大黄狗朝她吠了两声,她微笑着朝它挥了挥手,却见黑烟滚滚而出,争吵声旋即响彻耳畔。
张丽娜竖起耳朵忐忑地向内走去,听到一男人扯着嗓门大喊:“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烦死人了。
一天磨磨唧唧的。”
站在他对面的中年女子不甘示弱地怒怼着:“你的事不用我管,你姑娘用我管吗?
用不用我给她做饭?”
这对男女正是张丽娜的父母,张志国和戴云。
张志国黑着脸嘴硬道:“你不做饭试试?
胳膊给你掰折。”
“掰折?
你是牲口还是土匪啊?”
戴云用力地将勺子摔在灶台上。
张丽娜听出二人正为做饭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面红耳赤,于是赶忙上前笑着打圆场:“爸,别吵了。
戴妈,你别跟他生气,我得赶紧吃饭,吃完饭还要赶回学校上晚自习呐。”
家中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时常吵架,她早就习以为常了,但每每她都会站在戴云这边,有时候也并不是因为戴云说的在理,而更主要是因为戴云并不是她的生母,在她面前她总是有些谨慎拘束。
戴云一脸怒气地说道:“你回来了,吃吧吃吧,今天这二米饭可有点夹生。
你说说你爸这人,多不靠谱。
说好的今天要找师傅来搭炉灶,我上班了,他可倒好,又喝多了,把这事早丢脑后了,太愁人了,老喝那么多酒,血压都那么高了也不注意,还扯着嗓门跟我嚷嚷。”
她亲生的三个孩子都处于小学阶段,学业生活上暂时无需她耗费太多精力。
然而,张丽娜这个继女却让她的生活节奏忙碌不堪。
每日清晨,天色未明,她就得在厨房煮饭,而到夜幕低垂,继女放学,她又得准时将热气腾腾的晚饭端上桌。
这种因一个外人而长期被剥夺自在的生活,让她的内心满是苦涩与烦闷,而丈夫的忽视与冷漠,更让这份委屈雪上加霜。
见张志国醉醺醺地回屋瘫坐在破旧的黑色沙发上,片刻不到,就鼾声大作,张丽娜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到椅子上,看着折叠的圆桌上摆着一大碗土豆炖豆角,心下涎水首流。
不多时,弟弟大鹏、大妹丽婷、二妹丽菲和戴云一起走来,五个人围在桌边吃起了二米饭,只听弟弟妹妹们接连抱怨着今天的晚饭不佳,豆角也不是特别的烂糊,张丽娜虽也有同感,但却不敢声张,又怕晚自习迟到,她吃的十分急切,一碗饭下肚后,她就急忙冲出家门,朝学校的方向狂奔而去了,她可是班级里,甚至是学校里,一等一的好学生。
凌水县隶属于慕阳市,而慕阳市则地处东三省,毗邻河北,眼下市区的重点高中教室内,与张丽娜同年级的高一学生们正安静地答着题,坐在后排的江书华一脸愁闷地看着题,心里的乱麻缠了不下三五捆:“三块完全相同的木块并排固定在水平地面上,一颗子弹以速度V水平射入,若子弹在木块中所受的阻力恒定……什么跟什么嘛,都不会啊。”
江书华咽了口唾沫,贼溜溜地向同桌的试卷偷瞟,可这一幕却不巧被刘老师捕捉到,“江书华,你可是物理代表,答题要认真。”
江书华哭笑不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答题,交完卷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可心里的苦闷却依旧沉沉的。
“我看你答得不错,你物理还挺好的。”
江书华看着同桌苦笑。
同桌笑答:“我物理是还行,班主任非得让咱俩换课代表,要不我是物理课代表,你是化学课代表多好。”
江书华嘿嘿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我化学好你物理好嘛,鼓励我们俩不要偏科嘛,这么看她也算是用心良苦啊。”
话音刚落,数学老师走了进来,江书华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望向窗外,见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过,她的嘴角羡慕地微微勾动着,不情愿地拿出课本翻动。
翌日下午刚上自习,物理课的刘老师就走了进来,站在讲台前公布考试成绩:“陈孟长,98,刘光,95,任忠权,91……”江书华发现那些分数高的学生听成绩时统统昂首挺胸,骄傲和喜悦溢于言表,她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不是倒数第一名,愿望还真的实现了,42分,倒数第二,比最后一名高了三分,江书华自嘲地抚慰着受伤的小心灵。
“没及格的五位同学要努力了,就这个成绩高考是没有希望的。”
刘老师苦口婆心地说着,目光落在了江书华垂下的头顶上:“江书华你可是物理课代表,要努力了啊。”
江书华点了点头,一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耻感紧紧地坠着她,将她的头拉地更低更低。
终于捱到了放学,一路上江书华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了,总算晃荡到了家门口,她百无聊赖地推开栅栏走入,见一中年矮胖女子正端着碗从屋里走出,而父亲江大海则谄笑着跟在那女人身后。
“咦,那不是闫姨吗?”
江书华十分讨厌这个总来他们家揩油的女人,因而她立马高声嚷道:“干嘛呢?
又上这来拿油哇,我们家还不够吃呐,赶紧给我。”
说罢,她飞速夺过碗来,放到花墙上,横眉立目地看着闫姨,想着她若是敢放马过来,自己这次一定给她点颜色看看,好打消她嫁进来给她当后妈的念头。
闫姨吃了一惊,转头看向江大海:“老江,你看看你这姑娘也忒霸道了,我怎么敢进你这家门啊?”
“书华,你干嘛呀,这油是我给你闫姨的。”
江大海折了面子,却又不好发火,不过他这人本来也不是什么暴脾气的主。
说起进家门,江书华正好借题发挥:“不让给。
你还想进我家?
你是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吗?
昨天我还看见你跟燕塔下那算命那老头勾勾搭搭,今天就舔着脸来勾引我爸。”
闫姨火了,当即反驳:“你这臭丫头净瞎说,是你爸非要和我好,她搂我抱我的还什么都不给,净占便宜,什么人家啊?”
不过她的理由似乎有点站不住脚。
江书华抄起门边的扫帚向闫姨比划,“赶紧滚,再废话,我就不客气了。”
闫姨见状惊慌地向外跑。
江书华赶忙将扫帚放在门边,将门关紧,并掐着腰放言“以后再敢来,我见一次打一次。”
江大海对江书华的粗暴举动很是无语,但却也无可奈何,要知道这己经是二女儿搅黄的第五场姻缘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似乎全凭这个女儿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