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脑子里满满是崔思远讲的几何大题。崔思远是个个子小小的老头儿,在江城三中当数学老师,班里的同学都亲切的称呼他为“崔哥”。
崔哥讲课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快,完全不给数学基础较差的同学思考的时间。
药青玉脑子里不断闪过几何公式,目光集聚在伞柄上。
忽然她猛然感觉肩膀一痛,一股巨大的撞击力将她猛地击倒在地。她手里满满的书本与卷子也伴随着她的惊呼纷纷掉在地上。
药青玉愣怔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抬头凶巴巴的看向始作俑者,刚想破口之际,她却是愣住了。
撞她的是个穿着黑色立领冲锋衣的男生,戴着帽子,看不清楚面容,但是却能看见他干净清晰的下颌线。
在江城的小县城松泾县,药青玉对县城中的人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也是多少见过几面的。
而这个一身冷峻的少年,药青玉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少年看着倒在地上的药青玉似乎也是愣怔了一瞬,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伸手过来就要将药青玉从地上捞起来。
药青玉看着他白的近乎透明还冒着浅浅青筋的手马上就联想到了自家地里种的肥嘟嘟的白萝卜,她在心里嘟哝“这人怎么这么白啊,像地里种的大胖萝卜似得......”还没想完少年就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药青玉皱着眉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校服,又低头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问了那少年“喂,同学,你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着急?”
那少年也扫了一眼地上的卷子和课本,马上从地上拾了起来甩了甩上边的泥水低声对药青玉说“抱歉。”说完便一声不吭,没有了下文。
虽然看不清少年的样貌,但是药青玉直觉那少年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相貌。
于是颜狗属性使然,药青玉心一软,摆摆手,对少年说“算了算了,我看你好像挺着急的,你忙你的吧,我这也问题不大。”
说完,从少年手里接过课本卷子,捡起地上的油纸伞,便从少年身边走过,还对他说了一句“嘿!再见啦!”。
跑着回到家里,陈采云正好做好了饭把菜往桌子上端去。
看见药青玉一身狼狈皱着眉头问她“怎么回事啊鸢子?你怎么弄的一身的泥水啊?”
鸢子是药青玉的小名,陈采云总是这么喊她。
药青玉看见满桌子的菜,满肚子的馋虫都被勾动了,她去厨房拿了筷子迫不及待的就夹起了菜要放进嘴里。
突然手一痛,就又听见了陈采云的声音“干嘛呢?鸢子!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药青玉只好悻悻得把手缩回去“妈,我没事,就是刚刚被人家撞了一下,问题不大啊。”
陈采云皱皱眉,扶着药青玉的肩膀上下打量,确认药青玉没事了才松了口气。
这时,一道苍老不耐烦的女声传来“采云啊,怎么这么慢啊,饭菜还没好么?”
陈采云听见这句话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赶忙说到“妈,饭菜已讲好啦,可以下来吃了!”说着陈采云对药青玉眼神示意了一下,就急忙走开去端菜盛饭了。
药青玉接收到了陈采云的眼波信号,匆忙放下了筷子。
过了一小会儿,一道拄着拐杖的脚步声传来,是药青玉的祖母冯秀丽。
她原本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药青玉,但是看见她一身的泥水,紧紧皱起眉来,开口道:“鸢子,你这是个什么样子!一届女娃娃,弄的身上脏兮兮的!真是丢脸!”
她只是注意到了药青玉身上的脏污,却没有想到药青玉是否受了伤,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一开口便是责备。
而药青玉却好似习惯了一般,像没听见一样,走回房间,脱下沾满泥水的衣服,换上了干净的校服。
在饭桌上,冯秀丽果然又提到了今天药青玉浑身泥水的事情,还说:“果然,女娃娃学什么习啊,回来嫁人了还不是生娃看家么,学习有什么用啊,还能指望着鸢子来赚钱养家啊?”
说着还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药清泉,接着说“咱家啊,就该指望着泉泉呢,男孩子嘛,就要多读书啊。将来娶个好媳妇,把咱们泉泉照顾的妥妥帖帖的就行啦。”
药清泉是药青玉的弟弟,刚上初中。从小就被药家奶奶宠大,现在是闹得越来越无法无天,就是个小皮猴。
而药清泉根本就不在意冯秀丽说了什么,一直在自顾自的扒着饭,忙着将饭桌上的虾仁,鸡块放进自己的碗里。
药青玉耳畔一直环绕着冯秀丽的碎碎念,原本在她眼中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她还没吃几口饭就感觉吃饱了,一直在拿筷子戳着米饭。
冯秀丽看着药青玉无聊的样子,猛地一皱眉,又开口道:“鸢子啊,上完高中就去镇子上找个工厂打工吧,咱们家本身就没多少钱,我们以后还是要供泉泉读书的,况且泉泉以后娶媳妇还要彩礼呢!到处都要花钱,你就别说什么上大学的事了啊。”
说起彩礼,冯秀丽的矛头又指向了陈采云:“采云啊,你当年嫁进我们药家,彩礼是足足要了三万啊,你看看你却是为药家做了什么?生了个鸢子这个女娃娃,真是个赔本买卖啊......”
而陈采云听了这话也低着头默默不做声。
药从山作为父亲,也是个重男轻女的主,打心眼里也是觉得冯秀丽说得对。在妻子被母亲说三道四的时候也没有说只言片语。
药青玉看着这幅情景突然就觉得厌烦极了,偏心霸道的祖母,胆小的母亲,自私的弟弟,对一切都视若无睹的父亲......
这一切的一切,在药青玉的眼里都无趣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