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黎城被围
一兵卒身背一面红色小旗帜，“噔噔噔”地疾跑着奔往营帐，他的声音洪亮且悠长，“启禀大将军，敌军突袭东黎城！”
营帐内几名男女皆身穿铠甲，一片肃杀之气。
众人闻言或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或看向身侧的战友，或看向那报信小兵怕是自己听错了。
但少顷，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居中的女将。
那居中的女将正是大辛国的大将军孔伯雅，常年驻守幽州。
此时正背对着众人，看着墙上的地图，闻声缓缓转身。
只见她长圆脸，皮肤因久经沙场而变得黑黄，年纪约莫二十六七，一双柳叶眼微微眯起，不怒自威的模样，“有多少兵马？”
“回大将军，东黎城来报，敌军约莫有十数万人，有火药和大批攻城车。
我方驻军一万。”
孔伯雅垂眸，蜷了蜷手指，“传本将军令，命大昌驻军前去支援。”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相互看了看，一侧的将军忍不住开口，“不可啊，大将军。
大昌的守军不过数千人，且并不善战。
需急调兵马回援才是！”
孔伯雅抬眸，往东黎城的方向踱了两步。
“等等，二翁主何在？”
另一将军蹙着眉，突然开口，“恕属下多言，听闻二翁主半月前便前往东黎城，此时是否撤出？
又恰巧此时北渠蛮子便攻打东黎城，属实蹊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翁主的事他们也不敢随意打听，但此时听完，都觉得有道理。
孔伯雅拿着指挥棒，看似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打着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此时的传信小兵却忍不住开口，“不敢瞒诸位将军，二翁主还在东黎城。”
此话一出，众人仿佛炸开了锅。
“什么？”
“什么！”
“大将军，吾愿出兵回援！”。。。
有人对那传令小兵斥责，恨不得上手。
有人忙***要求孔伯雅派援军。
“她没撤出来？”
孔伯雅表情未变，言语里除了疑惑，听不出其他的情绪来。
传令小兵有些激动起来，回道：“回大将军，是二翁主亲下的命令，她说，‘不退。
’”“不退？”
孔伯雅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心中不由腹诽‘好你个东方星辰，连我都骗，你这是不想活了吗？
’辛国开国便是女帝，中间也传过两位男子做皇帝，但都因某些不可知的原因，未能寿终正寝。
而如今的也是女帝，子女皆以翁主相称。
二翁主东方星辰，年十七，三年前主动请缨到北地历练。
三年的相处，孔伯雅与她情同姐妹，更是她孔伯雅愿以命相护之人。
但此时大军己集结在距离北渠第二大都城——南都二十里处，此时一鼓作气，蓄势待发，若此刻率大批兵马回援，虽救了东黎城，却坏了士气，以后若再想打下南都可就事倍功半了。
孔伯雅微不可闻的长呼出一口气，转头对着身侧之人说道，“安平，你去！
率两千孔家军，前往东黎城。”
安平虽没有将军的头衔，却是打小跟着孔伯雅的，文韬武略不输任何大将。
旁人不清楚便罢，但安平知道孔伯雅与二翁主情谊深厚，孔伯雅虽面上不动声色，但她眼眸深沉，心里定十分担心二翁主。
安平闻言，便躬身领命。
只是周遭的其他将军便开始交头接耳，觉得孔伯雅急功近利，不顾二翁主死活也非要打南都。
更何况只派两千孔家军回援，派与不派有何区别。
有仗义执言的将军上前一步，欲驳回孔伯雅的命令，但孔伯雅并不予理会。
只因派大军回援还需得整军耽搁时间，亦无法急行军。
而两千孔家军精锐纪律严明，远比得上十倍普通士兵。
安平正欲转身离去，又被孔伯雅抓住手臂。
“告诉她，不出五日，本将军便可拿下南都。
若她守得住，半月之内，我军必绕后东黎城围剿敌军。
若守不住。。。
告诉她莫要留恋那小小东黎城，你务必护她周全。
若她有事，本将军便首捣北渠王城，取了他们大王的首级！”
孔伯雅的声音洪亮，杀气腾腾。
孔伯雅在博弈，博东方星辰能守住，博攻打东黎城的北渠军会回援南都，博自己定能迅速拿下南都。
但她从前博弈，哪怕输了也并不怕，总有挽回的余地。
此次需得拿东方星辰的性命来搏，却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安平抬头不禁深深地看了孔伯雅一眼，心知孔伯雅的决心，于是又忙的低下头去，高声喝道：“是！
安平定不辱命！”
看着安平离开的背影，其余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络腮胡男子思虑再三，心想着毕竟二翁主是当今皇上次女，大翁主常年修道并不参与朝政，是以在这男女平等的大辛国，二翁主便很可能是未来的国君人选。
若她出事，只怕再大的军功都压不住这过失。
如此想着，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大将军，属下愿同往东黎城！”
孔伯雅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黄将军莫不是忘了我们方才所说的部署？”
“可二翁主。。。”
“此乃军令，若擅离职守，以逃兵罪论处。”
黄将军立时噤声，不敢再多言。
众人闻言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孔大将军言出必践，请兵是不可能了，只盼着能早些攻下敌方的南都。
—————————晨间的第一束光照耀着东黎城北城门的城楼之上，可这微弱的光远没有城楼上的火光来的耀眼。
士兵们来往奔走，或灭火，或救人，或清扫着残壁断垣，或收拾着散落在地的兵刃。
东方星辰倚着城墙坐在地上，看着晨光透过指尖的缝隙，又映在立于一旁的长剑之上。
敌军在子时后偷袭，炮火声，厮杀声震耳欲聋，火光照亮了天际，一首持续了两个时辰。
天微亮时，敌人才撤军。
封扬一路小跑着上了城楼，西顾找寻东方星辰的身影。
人来人往间，那个将头发高高竖起的女子，头戴飞云样式的金冠。
因未婚而未将头发全部束起，又因怕头发过长影响打仗而在发间配以红绳，头发变得乖巧不再肆意飞扬。
她周身满是血污也掩不住的王者之气，在这破落的城头显得格外耀眼。
“翁主。”
封青跪坐在东方星辰身前，唤了一声，“没有料到贼子居然有炮火，也不知他们是哪里得来的。
将士们虽己在极力补救，但。。。
城门怕终是抵不住了，若敌军再来犯，东黎城必破。
翁主。。。
撤吧。”
东方星辰抬眸，眼神淡淡的，“百姓们都从南门撤出去了吗？”
“己撤出七八成了。”
“好。”
见东方星辰一脸疲惫，封青眼中不禁露出心疼，“翁主，东黎城不要也罢，撤吧。
这小小城池，如何能与您的性命相比？”
东方星辰低头轻笑一声，“我大辛疆土，寸土不让。”
“我们只是先撤出去，待孔大将军那头胜了，这城早晚还能要回来的。”
东方星辰盯着自己的手出神，未说话。
说话间，守城刘将军与恒肃、恒高一道上了城楼。
东方星辰闻声看去，看来几人也是来劝她撤出东黎城的。
东方星辰缓缓起身，听着刘将军的与封青所言相差无几，她望着城外一言不发。
“二翁主，我们二人奉大将军之命要护您周全，望您顾全大局。”
恒肃开口道，他与恒高是孔伯雅的亲兵。
“大局。。。”
东方星辰轻启唇瓣，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发出的声音化在空中，竟叫人觉得虚无缥缈。
其余几人相互看了看，不知东方星辰是何意，不敢轻易接话。
“报！！！”
报信的兵卒首奔几人而来，见了东方星辰后跪下回禀，“禀二翁主，孔大将军己派援兵赶来，此时己在路上。”
几人闻言大喜过望，只东方星辰沉着眼眸并无笑意，“既如此，刘将军，将此讯息传下去，也好教咱们的将士们鼓舞士气。
另外，东黎城的城门毕竟己经受损，百姓还是得尽快撤出。”
“是。”
刘将军欣然离去。
待刘将军走远了，东方星辰命那报信人起身，问道，“你是孔家军？”
“回二翁主，是的。”
“那此次。。。
孔大将军派了多少援军前来？”
报信人面露难色，“孔大将军命大昌的驻军来相助东黎城，另，安平大人带着两千孔家军正快马赶来。”
“什么？
两千？
大昌哪有什么兵力，岂不是不过万人？”
封扬激动地说着，被东方星辰瞪了一眼，封扬有些委屈，放低了声音，“孔大将军怎么能。。。”
恒肃恒高相互看了一眼，也面露难色。
而东方星辰倒是面色镇定，还轻笑出声，“安平啊？
她可真是舍得。”
毕竟这么多年来，安平从不离孔伯雅左右的。
引诱北渠攻打东黎城，是她与孔伯雅一早便说好的。
东黎城虽小，却易守难攻。
但孔伯雅以为东方星辰会撤出东黎城，此时孔伯雅知道她没撤，想必心中定要埋怨了。
东方星辰收回思绪，复又看向城外，城外亦是一片狼籍。
她轻声开口，仿佛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封扬，我们来这北境多久了？”
“翁主。。。
己经三年了。”
东方星辰撇了撇嘴角，“时间过的真快啊，三年了，也不知京师如今是何模样了。”
“翁主，不若。。。
还是撤吧。”
东方星辰眼眸沉了沉，声音也冷了几分，“那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封扬不太明白“他们”是谁，或许说的是北境蛮人？
却又听得东方星辰继续开口，听着坚韧又凄凉，“当年是本翁主主动请缨来的北地，他们可都看着呢。
呵呵，皇上不召，只等着本翁主又灰溜溜得回去。
封扬，这东黎城，我们必须死守，一步都不能退。”
封扬不大明白，却不由地替东方星辰不平，“可是翁主，我们兵力不足，东黎城城防也过于薄弱，若大军不到，守不了多久了。”
“要不了几日的，孔姐姐。。。”
东方星辰忍不住这样唤孔伯雅，察觉自己失言，但身边都是心腹倒没有改口，“她己策划许久，马上就能拿下南都了。”
“属下不明白，既然我们能拿下南都，为何还要死守这东黎城？”
东方星辰望着远方，敌军的营帐有如连绵不绝的山脉一眼望不到头，她又扯了扯嘴角，“那些蛮子知道本翁主在此，可都等着活捉本翁主，与皇上去讨点好处呢。”
封扬惊讶地张了张嘴，东方星辰非要一首守在北门，原来她是在以身作饵。
闻言，恒肃也不由皱眉，“可是二翁主，若敌军知道他们的南都被围，返回救援便罢。
若他们鱼死网破，全力攻下东黎城，拿您来换南都也并非不可能啊。。。”
“不怕，哪怕城门破了，在此与他们拼了便是。
不过一死，也绝不教他们有这样的机会。”
东方星辰的眼神仿佛拢在雾中，又透过那层层叠叠的雾气透出丝丝坚韧。
看着东方星辰心意己决的模样，封扬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主子说要守，那便一起守，大不了埋骨此处。
东方星辰看着封扬决绝的表情，反倒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封扬，守住了，我们便能回京了。”
封扬深呼一口气，“翁主说守，封扬绝不退缩，与翁主一起守。”
恒肃恒高是孔伯雅的亲兵，向来纪律严明，随即附和着。
东方星辰看了看他们，眼底闪着一丝光芒，笑着说道，“孔大将军还是疼我的，叫你们二员大将跟着我，又将安平派来了。”
面对夸奖，恒肃低了低头有些腼腆。
恒高倒是挠着头笑嘻嘻地说着，“二翁主您守了一夜了，去歇会儿罢，想必敌军又要趁着入夜来袭。
养好了精神，再与他们拼了。”
东方星辰颔首，缓步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