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白露·南河橡胶坝泄洪口」

林雾雨总说嘉陵江的浪是倒流的月光，程野却在二十年后的雨夜里听见，那些被货轮碾碎的星光都在Walk***n磁带上发了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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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惊蛰·广元人民广播电台

"林老师，有个男哩打电来，非要说自家是啥子青龙帮的。"导播小陈扒着直播间门缝喊，"口音重得很，怕是喝了夜啤酒。"

我摘下耳机，FM94.8的电流声里突然混进沙沙响动。导播台飘来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歪扭写着："桅杆第三道锈缝，南河夜要落雨咯。"

指尖猛地刺痛。二十年前那个湿漉漉的夏夜，程野的蝴蝶刀在南街台球厅划出同样的字迹。刀尖挑着半包红梅烟，烟壳上洇着林雾雨鼻血染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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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处暑·将军桥夜市

"龟儿子！敢扯老子幺店子（小妹儿）的耳机线！"

程野的铆钉靴卡住黄毛脖颈时，第七盏路灯正好爆了灯丝。蓝白校服在林雾雨身上晃得像雨中打摆子的蛾子，她攥着断成两截的磁带，塑料壳上还粘着王嬢嬢家的辣椒面。

"程野你莫日白（别吹牛）！"许半夏从酱料车后头闪出来，双马尾上别着的铁发卡划破雾气，"上回在081厂，哪个背时娃儿（倒霉鬼）被焊枪吓得飙尿？"

黄毛趁机摸到半截啤酒瓶，程野反手甩开蝴蝶刀。刀刃擦过东坝老麻抄手的灯箱，惊起一片油珠子乱跳。林雾雨突然带着哭腔喊："莫打咯！我的《红》专辑要遭扯烂完！"

"哭个锤子！"程野一脚踹翻塑料凳，油汤泼在黄毛裆部烫得他跳"锅庄舞"，"南街台球厅九点钟，老子用斯诺克给你娃赢十盘磁带回来！"

联防队的哨声刺破夜市那刻，顾南星蹬着二八大杠冲进战场。车龙头挂的塑料袋里装着冰粉，后座绑着周凛冬改装的红灯牌收音机。

"野哥！扯呼（快跑）！"他刹车太急，冰粉汤溅在许半夏的铆钉皮衣上，"南河橡胶坝泄洪，货轮要漂起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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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雨水·废弃3号码头

拆迁队的探照灯扫过货轮残骸时，我摸到桅杆上那道陈年刻痕。铁锈簌簌落在掌心，月光下显出歪扭的广元土："青龙帮许半夏到话一游，二天（以后）要当焊接大师傅。"

手机突然震动，二十年没响过的OICQ特别关心提示音割破江雾。陌生号码发来张模糊照片——泛黄的《当代歌坛》内页里，夹着朵干枯的泡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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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白露·嘉陵江货轮底舱

"锤子个江湖！"许半夏的焊枪在舱壁戳出星火，"老子们就是帮没得人要的锈钉子。"

周凛冬蜷在角落调收音机，突然爆出的秦腔吓飞啃磁带的老鼠。顾南星就着月光在文曲星上打字："西安交大录取线538，比去年涨了7分。"

"你龟儿天天算这些有球用。"程野用刀尖挑开Walk***n，磁条缠上他小指像条银色小蛇，"林雾雨，过来给老子唱段《倩女幽魂》。"

林雾雨抱着膝盖缩在油桶后头，校服领口还沾着辣椒籽："我...我只会唱《千千阙歌》..."

货轮突然剧烈摇晃，程野扑过去护住她脑袋。许半夏的焊枪在钢板烧出青龙图腾，顾南星的文曲星摔出电池盖，周凛冬的收音机里传来陕西台的天气预报："广元地区，中到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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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谷雨·南河橡胶坝拆迁现场**

铁盒在切割机下迸出火星那刻，我认出程野的褪色蓝头巾。里面躺着四十三封未寄出的信，邮戳日期停在2003年平安夜。

第一封信的广元土混着油渍："成都音乐台的大哥你好，我是南街中学高三二班林雾雨。今天野哥又跟对河帮打架，把我攒钱买的张国荣磁带打成两截截。他说二天要给我修个比皇泽寺还高的收音机塔，你说他是不是在扯把子（吹牛）？"

江风卷走信纸时，二十年前的货轮汽笛突然在夜空炸响。手机屏幕亮起陌生短信："幺店子，走南街台球厅打场斯诺克。"

雨滴砸在拆迁公告上，洇开"青龙帮"三个钢笔字。远处传来摩托轰鸣，排气管喷出的蓝烟像极了那年夜市打翻的钢笔墨水。

「被扯断的磁条是银河溃堤

张国荣在碎塑料壳里唱挽歌

他们说幺妹儿的眼泪泡得胀凉面

只有货轮底舱的老鼠知道

我偷录的江风正在电台里返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