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眼表盘——电子屏显示6:47,距离升旗仪式还有十七分钟。
秋风掠过枯黄的梧桐叶,将陈默的运动鞋尖吹得微微晃动。
那双鞋的侧面,暗红色涂鸦正随着晨光舒展。
林深眯起眼睛,视网膜上浮现出《呐喊》的画面:扭曲的脖颈、充血的眼球、被无形之手撕扯的衣领。
陈默就是穿着这双鞋站在他身旁,校服裤腰带松垮地垂在胯骨处,金属扣与钥匙串碰撞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
"第七列第三排,对吧?
"陈默突然开口。
他的拇指摩挲着鞋侧凸起的涂鸦,指甲缝里沾着靛蓝色颜料,"昨天班主任说你要坐在这里。
"林深感觉后颈汗毛竖起。
他这才发现陈默的校服口袋露出一截美工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陈默忽然抬脚碾碎了跑道边的蚂蚁巢穴。
"小心!
"林深的惊呼声被国歌前奏吞没。
他慌忙后退,后背撞上了生锈的护栏。
陈默的鞋底在水泥地上蹭出尖锐的摩擦声,那只染血的蚂蚁尸体被踢到林深脚边,细小的触须粘在他的白色运动袜上。
升旗仪式开始时,林深注意到苏瑶的位置。
她站在离主席台最近的第二排,红色蝴蝶结发带在晨光中近乎透明。
当国旗升至顶端时,他看见那抹红色突然扭曲——苏瑶正在调整发带,垂落的丝线在旗杆阴影里编织成蛛网般的图案。
"陈默!
你的鞋带散了!
"苏瑶忽然转头喊道。
林深这才发现陈默的鞋舌松开着,一根靛蓝色鞋带正垂在地上摇晃。
当他弯腰去系时,鼻尖突然钻进一股薄荷糖的甜腻气息——是苏瑶在往他身边靠拢。
"我来帮你。
"她冰凉的手指勾住林深的校服下摆,"毕竟......"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指甲轻轻划过他锁骨处的胎记,"你这样的孩子,总得有人看着才不会搞破坏。
"林深浑身一颤。
他想起昨晚速写本上的骷髅船,每个船舱都塞满扭曲的人形。
此刻苏瑶的发梢扫过他耳垂,他闻到她发间残留的香水味——和昨天在旧教学楼闻到的铁锈味一模一样。
国歌接近尾声时,陈默突然转身。
他的涂鸦鞋底在地面划出半圆,林深看见那双《呐喊》的眼睛正对着自己。
陈默的嘴唇翕动着,比出"噤声"的手势,拇指却悄悄按上了美工刀的开关。
林深假装弯腰系鞋带,左手迅速摸向书包夹层。
速写本最内侧的那页,他用修正带反复涂抹着昨夜的梦境:无数红绳从天而降,像绞索般缠住每个人的脖颈。
那些绳结的末端,全都系着苏瑶的蝴蝶结。
当红旗开始下降时,一阵秋风吹散了晨雾。
林深在漫天飘扬的彩旗下抬起头,看见苏瑶的蝴蝶结丝线正在风中舒展。
它们穿过陈默的涂鸦《呐喊》,在他脚边交织成一张发光的网。
而在网的最中央,林深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触碰到主席台上的国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