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她眼下的青黑——这是连续加班十八天的战果,胃溃疡像有把生锈的镊子在胃袋里搅动,她却偏执地攥紧这点偷来的深夜时光。
"叮——"泡面桶突然剧烈震动,一枚圆滚滚的煎蛋从漂浮着油花的汤里蹦出来,金箔般的蛋液表面裂开蛛网纹路。
蛋黄中央浮出张皱巴巴的人脸,嘴角还挂着半截脱水葱花:"人类!
快救救蛋黄国!
"小夏手一抖,整桶泡面扣在病号服上,滚烫的汤水渗进纱布。
她手忙脚乱擦拭眼睛时,忽然被某种粘稠的触感包裹全身。
再睁眼时,金灿灿的平原在她脚下延伸,天空流淌着半凝固的蛋清云,无数圆球状生物正从地平线涌来。
最前排的蛋黄裂成八瓣,每道裂缝都渗着暗红色辣油;后面跟着表面结满白霜的雪顶蛋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队伍末尾的巨型蛋黄裹着保鲜膜,像颗在晨雾里发光的珍珠。
"治愈者大人!
"带着芝士奶香的呼唤从脚边传来。
小夏低头,看见一枚顶着溏心皇冠的蛋黄正用蛋清触手戳她手背。
这枚自称阿圆的蛋黄通体晶莹,半流质的芯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表面还印着泡面包装常见的"秘制酱料包"字样。
"只有您能触碰我们!
"阿圆突然弹跳起来,皇冠上的溏心溅出几滴落在小夏腕间,"快摸摸看!
"小夏战战兢兢伸出手,指尖刚触到颗裂成三瓣的蛋黄,异变陡生。
暗沉的蛋液突然泛起金光,裂缝处涌出细密的向日葵花苞,蔫巴巴的蛋黄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弹性。
她这才发现掌心浮现出煎蛋状的金色印记,边缘还缀着圈焦褐的脆边花纹——正是现实中每次吃蛋黄必过敏的位置。
"这是......""是煎蛋契约!
"阿圆兴奋得在麦穗状的金色草甸上滚来滚去,沿途撒下细碎的蛋黄渣,"传说中能拯救蛋黄国的治愈者,掌心都会有这个印记!
"小夏环顾西周,发现石化蛋黄们的裂缝中都嵌着现实世界的物品:某颗蛋黄卡着半支斩男色口红,膏体己经融化在蛋液里;另一颗夹着张皱巴巴的彩票,数字被蛋腥味浸得模糊不清;最触目惊心的是颗裹着染血纱布的蛋黄,暗红血渍在金色蛋液里晕染成诡异的漩涡。
"这些都是人类丢弃的失败品。
"阿圆的声音突然低沉,皇冠上的溏心凝结成琥珀状,"被倒进下水道的半熟煎蛋,煎糊后扔进垃圾桶的焦蛋,还有..."它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蛋清触手指向远处,"您看那个!
"小夏顺着望去,地平线上耸立着巨型黑色漩涡,无数蛋黄正被吸入其中。
最前排的蛋黄表面覆满霉菌似的黑斑,后面跟着干瘪如核桃的脱水蛋黄,它们裂缝里嵌着撕碎的合同纸、折断的口红和泡烂的安眠药瓶。
"跟我来!
"阿圆用触手卷起她的鞋带,在金色麦田里弹跳着前进,"烦恼交换店的老店长说过,治愈者的善良和勇敢能融化最坚硬的蛋壳!
"穿过涌动着蛋香的风,小夏看见栋歪歪扭扭的榫卯结构木屋。
屋檐下垂挂着风干的辣椒串与蒜头,仔细看却是用辣油凝成的红宝石和蒜香蛋黄冻。
掉漆的木门上斜挂着"烦恼交换店"的桃木牌,裂纹里嵌着星星点点的蛋壳碎片。
当她的影子掠过门框时,生锈的门铰链突然发出煎蛋入油的滋啦声。
木门打开的瞬间,煎蛋香气裹挟着旧时光的味道扑面而来——柜台摆着台铜绿斑驳的天平,左侧托盘积着层蛋壳粉,右侧则放着奶奶同款牡丹花纹搪瓷碗,碗沿还沾着二十年前的蛋黄渣的印记。
木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煎蛋翻面的脆响。
小夏望着搪瓷碗边缘干涸的蛋黄渍,忽然想起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
七岁的她踮脚偷吃供桌上的煎蛋,奶奶用蒲扇轻拍她沾着酱油的手背:"蛋黄里有太阳的灵魂,要怀着感激的心吃呀。
"掌心印记突然灼烫,牡丹花纹在碗底漾开涟漪。
浑浊的蛋液里浮出张布满皱纹的脸——是那位总在深夜急诊室徘徊的老奶奶,总念叨着要找回孙女打翻的煎蛋。
此刻她银发间缠绕着蛋清丝线,正朝小夏露出豁牙的笑。
"您终于来了。
"苍老的声音震得蛋壳吊灯簌簌作响,霉斑状的阴影在天花板游走,"这些孩子需要治愈者的抚摸和帮助,就像..."浑浊的泪滴在搪瓷碗里溅起金色涟漪,"就像需要被吃掉的煎蛋渴望完整的轮回。
"小夏的指尖抚过嵌着彩票的蛋黄,数字在治愈金光中重新排列成生日日期;碰到口红蛋黄时,融化的斩男色凝成玫瑰赠予失恋的姑娘;当掌心贴上染血纱布的刹那,暗红血渍化作康乃馨绽放在重症监护室的窗台。
黑色漩涡己逼近屋檐,腐朽的蛋腥味裹着加班通知单与催婚短信席卷而来。
阿圆突然撞进她怀里,溏心皇冠碎成星芒:"契约要生效了!
快,你快决定要不要..."病号服口袋突然震动,主管的语音消息在蛋黄国上空炸开:"林小夏!
你在干什么呢?
项目书怎么还没规划落实好..."声音被翻涌的蛋清云吞噬,小夏摸出屏幕碎裂的手机,锁屏照片里奶奶正笑着往她碗里夹煎蛋。
"我选择跟你去蛋黄国!
"她将手机轻轻放在天平右侧,左侧蛋壳粉瞬间化作银河倾泻。
掌心的煎蛋印记蔓延至全身,病号服变成缀满焦糖色蕾丝的蛋黄长裙,卷边的病历本在金光中舒展成镶满蛋壳星图的法典。
当第一滴泪落在石化蛋黄裂缝时,金色麦田掀起治愈的浪潮。
小夏赤脚踏过发芽的蛋壳,所经之处黑斑褪成向日葵,干瘪的蛋黄吸饱晨露膨胀如初。
她终于读懂奶奶最后的眼神——那年仪器轰鸣,老人颤巍巍的手不是指向心电图,而是她嘴角沾着的,一小粒发光的蛋黄星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