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晨雾与鎏金通知书
冰凉的液体正从鼻腔灌入肺腑，恍惚间听见人贩子嗤笑：“这疯婆子到死还抓着垃圾。”
“舒舒？”
檀香混着油墨气渗入意识，指腹传来宣纸特有的粗粝感。
江望舒猛地睁眼，晨光正从雕花木窗漏进来，在牛津词典烫金标题上折出虹彩。
“核桃露要凉了。”
青瓷碗搁在镇尺旁，母亲月白旗袍扫过她发颤的手背。
江望舒盯着那双手——没有前世为修复古籍落下的骨刺，只有指尖沾着靛蓝颜料，是刚摹完《永乐大典》衬页的痕迹。
报箱金属门“咔嗒”轻响，2023年9月1日的《光明日报》头版还带着油墨余温。
江望舒抚过“天宫空间站启动”的标题，眼眶突然灼痛。
前世这天，她在猪圈里用这份报纸的残页，教小满认第一个字。
“省实验的录取书到了？”
父亲在露台用法语讲电话，袖扣折射的光斑跳进她掌心。
烫金封皮刺得她指尖发麻，前世她爬了三十里山路求来的录取资格，此刻轻飘飘落在缀着流苏的书案上。
二楼忽然传来古琴泛音，江望舒触电般抬头。
十六扇雕漆屏风后，爷爷正在给明代古琴上弦，琴轸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带——与她前世临终攥着的那条，纹路惊人相似。
“我去图书馆！”
她抓起竞赛题集夺门而出，却在玄关被琉璃屏风晃了眼。
缠枝莲纹间嵌着螺钿拼出的星图，那是她前世在收容所天花板上画了千百遍的图案。
秋蝉在梧桐叶间嘶鸣，江望舒跌坐在家属院石阶上。
掌心的《黎曼猜想解析》被汗浸透，铅字在阳光下晕成黑雾。
前世的记忆碎片突然翻涌：人贩子踩碎她手抄的物理公式，小满把捡到的航天期刊藏进草垛......“同学，你挡路了。”
清冽的男声混着轮椅碾过落叶的细响，江望舒仓皇抬头。
少年膝头摊着全英文航天日志，腕间红绸带随翻页动作轻晃——与她屏风上的螺钿星图，严丝合缝地重叠。
沈听白皱眉避开她失焦的视线，操控轮椅绕过满地狼藉的演算纸。
江望舒突然扑过去抓住他衣摆，在对方惊怒的目光中，死死盯着他日志边缘的批注。
那是种古怪的符号系统，与她前世发明的密文字母......完全一致。
“松手。”
少年腕骨发出危险的咔嗒声，江望舒却摸到他袖口内的烧伤疤痕。
前世新闻画面突然闪回：航天事故幸存者沈听白宣布退出科研界——配图是男人缠满绷带的手按在遗嘱公证书上。
“你参加过国际空间站镀层项目？”
她脱口报出一串坐标，那是前世在收容所烂熟于心的数据。
少年瞳孔骤缩，日志“啪”地砸在她脚边。
泛黄的纸页间滑出鎏金书签，正反两面分别刻着敦煌飞天与航天器结构图。
蝉鸣突然寂静。
江望舒颤抖着翻开扉页，借书卡上赫然是沈家祖父的名字。
而借阅日期......正是她前世被拐卖的那天。
“这书签......”她刚开口，轮椅突然擦着耳际撞向石柱。
沈听白苍白的手指掐住她咽喉，漆黑眼瞳里翻滚着暴风雪：“说，谁派你来查沈家？”
远处传来保安的呼喝，江望舒在窒息中摸到他后颈的金属凸起——是人工耳蜗外机。
前世零碎的信息突然串成线：2023年航天事故、沈家核心技术泄露、祖父含冤自尽......“我能证明你爷爷的清白！”
她挣扎着摸出钢笔，在少年掌心写下前世看到的神秘公式。
沈听白突然松手，她重重跌进梧桐叶堆里，咳着吐出后半句：“但你要教我航天材料学。”
暮色漫过红砖墙，沈听白转动轮椅碾碎满地公式残页。
在江望舒即将昏厥时，他忽然扯断腕间红绳扔在她脸上。
“明天六点，物理实验室。”
少年声音浸透冰碴，“带够草稿纸。”
江望舒攥着红绳仰头大笑，眼泪砸在鎏金通知书上。
前世小满编手链时哼的歌谣，此刻正在二楼飘荡——爷爷调试的明代古琴，竟与航天器发射倒计时的频率......完美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