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福音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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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露的布鞋底卡在教会医院墙头的碎玻璃里。

她早算准了每月初七是换药瓶的日子,那些用过的玻璃瓶会堆在后巷木箱中,在晨光里折射出孔雀尾羽般的虹彩。

产房二楼飘来断续的英文祷告声,混着消毒水刺鼻的酸气。

她贴着墙根挪到梧桐树后,看见穿白袍的艾琳护士正将一副半透明的橡胶手套撑开在窗边晾晒。

那手套被晨光照得泛出珍珠光泽,指节处的褶皱像极了端午节包粽子用的苇叶。

"小心淋病!

"突然响起的生硬中文吓得白露差点摔进冬青丛。

詹姆斯传教士捏着银十字架站在廊下,灰蓝眼珠却盯着她裙摆沾的苍耳子,"产房重地,孩童勿近。

""这是牛肠衣做的吗?

"白露指着窗边的手套,故意用袖子掩住蹭破的掌心。

艾琳的笑声像摇晃的葡萄糖水瓶:"是南洋橡胶,比肠衣薄三倍。

"她戴上手套示范,指尖在玻璃药瓶上敲出清脆声响,"这样就不会把寒气过给新生儿。

""可《外台秘要》说医者手心需贴患处知温凉……""所以你们用活水蛭吸血?

"詹姆斯插话时,十字架链子缠住了听诊器,"现代医学讲科学,小姑娘。

"白露盯着他胸前晃动的铜蛇杖标志:"《本草纲目》载水蛭需用香油养七日去毒,不比您这橡胶沾着硫磺味强?

"正午钟声惊飞了啄食药渣的麻雀。

白露数着被抬出产房的玻璃瓶——十七个褐色瓶残留着暗黄药渍,三个蓝瓶底沉着汞色沉淀。

她趁艾琳转身记录产程时,用竹签蘸取瓶口凝结的液体,在《千金翼方》扉页上画出渐变的色斑。

"那个不能碰!

"艾琳夺过蓝药瓶时,瓶身的拉丁文标签撕下半片,"这是氯化亚汞,未稀释的……"话没说完,巷口传来黄包车夫的吆喝。

瘸腿的老赵正把空瓶装进麻袋,染着碘酒的指头专门挑带金属盖的瓶子——那是能换五个铜板的稀罕货。

"为什么要用蛇杖标志?

"白露指着詹姆斯胸前的徽章,"《神农本草经》说蛇蜕止痉,你们却把它当神灵。

"传教士掏出手帕擦拭听诊头:"这是希腊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权杖,象征……""象征你们拔光我们的忍冬藤,改种什么盘尼西林!

"白露突然瞥见老赵车斗里闪着蓝光的药瓶,正是方才那个残存汞渍的,"哎!

那瓶里……"詹姆斯却按住她肩膀:"迷途的羔羊,你可愿听福音?

"艾琳急匆匆抱着新生儿出来,橡胶手套沾着羊水反光:"牧师!

三号床产妇出现谵妄,一首喊中药名!

"暮色染红教堂尖顶时,白露终于拼齐了药瓶上的拉丁文碎片。

"Hydrargyrum"的字样让她指尖发凉,这分明是《本草衍义》里警告过的水银精炼物。

她追到码头时,老赵的黄包车己消失在货船蒸汽里。

满地车辙印中,半片蓝瓶标签黏在鱼鳞上,背面竟有铅笔写的药材名——正是父亲生前最后接诊那家药铺的独门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