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还悬着冰棱的枯枝突然绽出新芽，转瞬又簌簌落下焦黄的梧桐叶。
更诡异的是，那些落叶在触地前就化作青铜粉末，被无形的气流卷成微型龙卷。
"别碰量子尘埃！
"柜台后的檀木算盘突然自行跳动，老板的声音从算珠碰撞声中渗出。
苏沉转头看见老人正在褪色——先是唐装上的团寿纹褪成灰白，接着皮肤开始呈现半透明的玛瑙质感，能清晰看见颅骨内转动的青铜齿轮。
货架上的万历五彩罐接连炸裂，涌出的不是瓷片，而是粘稠的液态时间。
那些银汞状物质在空中聚合成沙漏，当第一粒时砂坠落的刹那，整间店铺突然倾斜西十五度。
苏沉抓住博古架才没摔倒。
架上的唐三彩胡人俑突然转动脖颈，龟裂的彩釉下露出机械关节，用混杂着电子杂音的龟兹古语嘶吼："戌时三刻！
第七裂隙！
""接住！
"老板抛来三枚棱形晶体，每颗内部都封印着微型风暴，"这是用秦始皇焚书坑儒的灰烬炼制的时砂，能冻结..."话音未落，天花板上的六角宫灯突然暴涨。
灯穗化作数据流瀑布倾泻而下，在青砖地上冲刷出二进制编码的河图洛书。
老板的下半身己经量子化成像素颗粒，却仍死死按住正在魔方般自动重组的柜台。
"去后院水井！
"老人最后的忠告被电磁干扰撕碎，"记住，时砂不能用于活人..."苏沉冲向通往后院的雕花木门，手中柯尔特M1911突然变得滚烫。
枪身上的楔形文字渗出蓝光，在空气中投影出罗布泊的星空图。
当他试图辨认星图时，一颗水银弹从弹夹跳出，悬浮在他眼前开始播放全息影像。
是那个量子化的中山装客人。
此刻他正站在沙漠中的青铜巨门前，身后跟着穿管理局制服的年轻版母亲。
苏沉看见母亲怀中抱着婴儿，而那孩子的襁褓上，绣着与玉蝉相同的蝉翼纹。
"林工，真的要这么做？
"客人声音颤抖。
母亲没说话，只是将某种发光体按进婴儿胸口。
当婴儿发出啼哭时，苏沉自己的玉蝉突然共鸣震颤——那哭声与他在记忆黑市听到的初啼拍卖品一模一样。
水银弹突然爆裂。
飞溅的液态金属在空中组成警告："不要深究1984"。
苏沉抹去脸上的汞珠，发现后院景象己彻底扭曲：原本的青石水井变成巨大的青铜浑天仪，二十八宿星图在地面投下血色光影。
"铛——"清代自鸣钟的报时声化作实体化的金色声浪。
苏沉目睹黄铜齿轮从钟表内部喷涌而出，在半空重组为金属鸿雁。
这些机械大雁开始啄食西沉的夕阳，每啄一口，天际就暗下一分，被啄落的日光碎屑坠地即燃。
当最后一丝余晖被吞噬时，黑暗中有青光亮起。
苏沉发现那是玉蝉在吸收机械雁群残留的能量，六对光膜蝉翼舒展到前所未有的幅度。
蝉翼边缘的光粒子勾勒出母亲的面容，她似乎正说着什么，但声音被突然启动的浑天仪轰鸣淹没。
浑天仪的赤道环开始加速旋转，带起的罡风将苏沉掀翻在地。
他口袋里的时砂突然发烫，其中一枚自动碎裂，释放出的黑色灰烬竟在身前凝成屏障。
透过灰烬之墙，他看见颠覆认知的景象：二十个不同年龄的自己正在店铺里穿梭。
幼年版在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水晶摆件，少年版在翻阅虚空中的账簿，老年版则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又要重来了吗"。
所有幻影的胸口都缀着玉蝉，只是成色随着年岁增长逐渐暗淡。
"这是时间锚失效后的可能性分支。
"老板的声音突然从浑天仪内部传出，此刻他己完全量子化，只剩下青铜齿轮组成的虚影在仪枢处旋转，"用第二颗时砂冻结..."苏沉来不及动作，货架上的洪武釉里红执壶突然激射而来。
他在翻滚躲避时撞翻多宝阁，元代青花梅瓶摔碎的瞬间，瓷片中迸发出强光。
等视力恢复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民国时期的浮世斋门前。
雨巷中黄包车的铜***与飞行器引擎声重叠，穿长衫的行人全息投影与赛博格乞丐并肩而行。
苏沉望向橱窗，玻璃中映出的自己左眼变成齿轮结构，正在不受控制地逆时针旋转。
"啪嗒。
"怀表坠地的声响惊醒了他。
现实重新坍缩回混乱的店铺，只是此刻所有物品都在同时经历诞生与毁灭——宣德炉刚被工匠塑形就爬满铜锈，珐琅彩瓷在烧制完成的瞬间化为齑粉。
苏沉攥紧第二颗时砂冲向浑天仪。
在量子化老板的指引下，他将时砂按进亢宿星位。
时空乱流骤然停滞，那些飞舞的青铜粉末在空中凝成静止的银河。
"还剩三十秒。
"老板的齿轮虚影开始脱落，"把手伸进胃宿星位！
"苏沉照做时感觉小臂被时空乱流撕裂。
当他从星位中抽出鲜血淋漓的右手时，掌心里多了一枚青铜钥匙，柄部刻着"林镜-07"的编号。
"去开..."老板最后的嘱托被永夜城的钟声取代。
苏沉转头看见墙壁融化成青铜液体，露出背后巨大的地下空洞——数以千计的齿轮组成佛陀面相，正在用十万只机械手臂组装新的浑天仪。
第三颗时砂突然自行启动。
黑色灰烬裹住苏沉全身，在时空彻底崩坏前将他传送到后院。
水井边的青苔上留着带血的卦象：坤上离下，明夷卦。
当苏沉试图辨认卦象时，玉蝉突然刺入他的锁骨。
剧痛中大量陌生记忆涌入：五岁的自己被母亲按在镜前，镜中倒影竟自行摘下玉蝉；十二岁雨夜，他看到母亲在停尸间与量子化的自己对话；而昨天打烊后，分明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在橱窗外用怀表对准过他。
这些记忆碎片最终汇聚成老板最后的忠告，此刻才完整浮现："时砂不能用于活人，除非你想变成第七裂隙的养料。
"夜幕降临的刹那，所有异象消失。
苏沉瘫坐在完好无损的后院中，仿佛刚才的时空崩塌只是幻觉。
首到他摸到口袋里的青铜钥匙，以及地上那滩尚未凝固的水银——它们正逆着重力流回完好如初的柯尔特M1911。
橱窗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苏沉冲回前厅时，看到多宝阁上的唐三彩胡俑集体转向东南方。
它们用机械化的龟兹古语齐声低诵："第七裂隙将开，十万囚徒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