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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明在霉味中睁开眼时,房梁上正爬过一只肥硕的耗子。

瓦缝漏下的阳光里浮动着尘埃,他数到第七粒灰尘坠在鼻尖时,终于确信自己成了笔下的人物——那部未完成的武侠小说里最没存在感的大师兄。

"新来的?

"粗粝的嗓音惊得他翻下竹榻。

灰衣汉子立在门槛前逆着光,腰间旧剑用麻绳系着,剑鞘裂口处露出暗红的锈,"从今日起,卯时挥剑三百次。

"院角的槐树下,瘦猴似的男孩正在劈柴。

柴刀比他胳膊还长,刀刃卷起的豁口勾住一缕破衣,露出后背交错的鞭痕。

李星明认出这是自己设定里"未来天下第一刺客"的幼年模样——此刻他正把半只偷来的红薯往怀里藏,烫得龇牙咧嘴。

"没名没姓的野种。

"灰衣汉子——也就是师父张天下——突然甩出颗石子,打落男孩手里的红薯,"从今往后你叫浮华,浮萍的浮,华光的华。

"男孩扑向滚落尘土的红薯时,李星明看见他右脚踝的烙印:并州官奴的"黥"字。

这不该出现在自己大纲里,笔尖顿住的地方突然涌上现实的血腥气。

建元西年的冬格外冷。

李星明裹着漏风的夹袄,看张浮华在雪地里练梅花桩。

九岁的孩子冻得唇色发青,却记得每根木桩的位置——三日前他因踏错半步,被师父罚在冰湖里泡了半宿。

"浮华,来。

"李星明招手,袖中掉出块烤得焦黑的芋头。

这是他穿来半月才学会的生存技能:在后厨灰堆里刨食。

男孩狼吞虎咽时,他瞥见对方新换的布鞋——右鞋尖分明多缝了层皮子,盖住脚趾的冻疮。

张天下扛着酒葫芦进门时,积雪正压断枯枝。

李星明至今记得那日的场景:师父解下大氅裹住个五岁女娃,冰渣子从她发间簌簌而落,怀里紧抱的布老虎缺了只耳朵。

"如花,叫师兄。

"男人喉结滚动,似在吞咽某种苦涩。

女娃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突然伸手抓向张浮华藏着的半块芋头。

两个孩子的撕扯间,李星明看见她颈后淡青的胎记——状如残月,正是张家血脉的标记。

清明雨沾湿坟头新土时,李星明终于拼凑出真相。

他在后山竹林找到醉倒的张天下,三座土坟挨得很近,最矮的碑上刻着"妹张氏晚晴"。

酒气混着雨雾漫开:"那年晚晴难产,我背着接生婆跑死两匹马...娃娃落地不会哭,倒晓得抓住我剑穗。

"李星明摩挲着张如花硬塞给他的布老虎,缺耳处露出暗黄的棉絮。

师父的剑穗确实少了一缕,旧得发白的靛青丝线,正系在女娃手腕上。

"他们走时很干净。

"张天下突然用剑尖挑起酒葫芦,琥珀色的液体浇在坟前,"我亲手给妹夫换上寿衣,棺木里垫了三层锦被——晚晴最怕冷。

"李星明看见他虎口结痂的伤口,形状恰似棺钉的棱角。

雨幕中传来稚嫩的呼喊。

张浮华背着哭闹的张如花深一脚浅一脚寻来,女娃的绣鞋陷在泥里,男孩便脱下自己的布鞋给她套上。

李星明忽然明白那些总在补丁下消失的冻疮,原是这个缘故。

谷雨那日,李星明在厨房找到偷吃糕屑的张浮华。

男孩蜷在灶膛后的模样,与初见时护食的野狗重叠。

他摊开掌心露出桂花糖:"教你写名字可好?

"炭灰地上划出的"浮"字缺了三点水,张浮华却盯住那个"华"字:"像不像师父剑上的锈?

"夜雨拍打窗棂时,李星明在灯下缝补衣裳。

张如花抱着布老虎挤进他被窝,发间皂角香混着奶味:"师兄,娘亲变成星星了吗?

"他望向窗外雨夜,想起现代街头的霓虹,喉头忽然哽住。

寅时的梆子惊破寂静。

李星明轻手轻脚推开门,见张浮华正在檐下扎马步——这孩子总在雨夜失眠,仿佛听见遥远处的马蹄。

月光漏过云隙,照见他脚踝黥印旁的新伤:今日偷学剑招时留下的鞭痕。

厨房飘来炊烟,张天下在熬枇杷膏。

陶罐里沉浮的川贝母,是他用典当玉佩换来的——李星明认得那块玉,本该在故事后期成为刺杀太子的信物。

晨光熹微时,三碗汤药摆在石桌上,最浓的那碗飘着蜜饯,推向总在咳嗽的张如花。

白露清晨,李星明撞见张浮华在溪边洗衣。

九岁男孩的手冻得通红,却将张如花的小袄搓得格外仔细。

中衣领口处沾着褐色的药渍,正是他昨夜偷偷倒掉的苦药。

"为什么?

"李星明蹲下身。

张浮华拧衣的手指关节发白:"师妹喝药会哭。

"对岸枫叶似火,张天下正在教如花识剑。

木剑划过秋风的声响里,女娃银铃般的笑荡开涟漪。

李星明忽然记起这个场景——在他废弃的初稿里,本该有个天真烂漫的小师妹死在及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