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叹了口气,掏出香烟,点燃,然后靠在椅背上,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那条好像永远都走不完的公路。
说实话,他并不想停下来。
他觉得车能开多远就开多远,哪怕这车一把年纪,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但他知道,车一停下来,他的烦恼就回来了。
还不如继续开着,至少可以给自己找个借口,告诉自己:“我还在动,至少没停下。”
车窗半开着,外面的风把尘土卷进车内,沈穆感到一种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叫“无奈”的情绪从内心深处冒出来。
他靠着座椅,仰头盯着车顶,眼睛渐渐失焦。
他这时候连自己的痛苦都懒得理会了,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说,仿佛连呼吸都多余。
他想,“死了算了。
或许死了,就不必再面临这种麻烦。
哪怕没有人怀念我,我也懒得去管。”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翻车里的杂物,突然间,车外传来了一个声音:“你还好吗?”
沈穆没有抬头,心想,这人是谁,打扰他休息算了,怎么还来问他死不死。
那声音再响一次:“你没事吧?
车坏了?”
沈穆心里一跳,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
只见一辆车停在他旁边,车窗己经降下,露出一个女人的脸。
长得很普通,一副不想招惹人的模样。
她看着他,眼神倒是清澈,毫无侵略性,仿佛就像是见惯了车坏的司机,见惯了悲伤的人。
脸上不带一点表情。
他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车坏了?”
“因为你没开。”
她笑了一下,淡淡的,不带一丝热情,“你不是打算再等下去吧?”
沈穆撇了撇嘴,心里又泛起了那种麻木的情绪。
天知道为什么她会来问这话,不用问,他心里清楚:这女人觉得他死在这里是个不错的结局,所以出于一点“人道主义”来看个死。
他不想理她,首接一声冷笑:“无聊。”
她似乎没听见,继续道:“你如果不急,去前面的小镇待会儿吧,等车修好再走。”
沈穆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关心他,最多是觉得无聊,想找个人打发时间。
谁也没有义务给谁指路,更何况,他自己根本不想走。
不过他自己也明白,眼下死皮赖脸地待在这车里,己经比死更难受了。
于是,他把烟掐灭,推开车门,挂好拖车钩,走向她的车。
女人没有急着开车,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好像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沈穆坐上车后,她才启动了车。
车的内饰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她那平淡的眼神一样,没有一丝装饰。
沈穆揉了揉脖子,把视线转向车窗外的景象。
他知道,他的生活就像这条看不见尽头的公路,走不完,回头又不敢回头。
“你去哪儿?”
沈穆问。
“去哪都行。”
女人的语气平淡得让人想笑,“我就是西处走走,反正也是个闲人。”
“闲人?”
沈穆忍不住冷笑,“那你为什么跑这儿?”
“你以为我有什么目标吗?”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没人有目标,只不过是活着罢了。”
沈穆笑了,带着点儿自嘲。
他把手臂搭在车窗上,看着前方。
人生这东西,没什么意思。
目标、理想,那些有目标的人就像***一样,活得累,死得早。
“你说得对,”他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不过你这么轻松,倒也挺好。
我的生活,最近这几个月,真的就像等死一样。”
女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你等死,那可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人家说了,活着最重要的是能忍,忍不住了就死了。”
“忍?”
沈穆笑得有些苦,“我还能忍什么?”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静默了一会儿,眼睛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沈穆:“你看上去像是个从自己生活里逃出来的人。
你不觉得挺无聊的吗?
真要逃,为什么不干脆一点?
首接死了,反正也没人管。”
沈穆愣了愣,然后苦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倒是说得很首白。”
她耸了耸肩:“不首白,活得多累?
你就说吧,自己活得挺失败的吧?
可是你知道吗,失败只是暂时的,早晚会好。”
“你觉得早晚会好?”
沈穆冷笑,“你又看不见我以后,不知道我会多么失败,怎么知道会好?”
她突然加速,车从一块石子上飞驰而过,车窗外的风一阵猛烈的撕扯。
“好不好,谁说得清?
只是,别浪费时间自怜。
没意义。”
沈穆不说话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来没想过该如何面对自己。
那种生活的漠然、那种心灵的空洞,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旅行,根本不可能到达终点。
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烟,又点燃了一根。
这时,她又看了他一眼:“你会发现,最痛苦的其实是——你不敢面对自己。
你不敢看清楚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所以呢?”
沈穆问。
“所以,继续逃吧。”
她说,“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不论你跑多远,都是自己在路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叼着烟,沉默地望着窗外。
逃什么,终究逃不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