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别管怎么实现的,结果到了就行。
神仙只管结果不管过程的。
秉着公司春招结束就会上庙烧香的传统,秋染染得意洋洋告诉新来的职场牛马们拜佛求神的心得总结,她的上一任也是这么告诉她的,这也算是公司文化的代代传承吧。
有什么真实案例吗?
新人里一个锅盖头发问。
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厚厚的眼镜后面是藏不住的清澈愚蠢的眼神,秋染染心想,既然你大大方方问了,我就诚心诚意告诉你。
人力部的小A,许愿发大财,去年年底公司优化,就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销售部的CC,希望不加班休个大假,隔个星期意外被车撞,手部骨折加上断了三条肋骨,首接躺医院里实现休假愿望,还是带薪那种哦。
前端开发的老郑,被老婆天天数落,他嫌烦想要一个人清净,没多久老婆另有新欢和他离婚,彻底让他一个人自由清净了。
还有那谁谁……那秋姐你许的什么愿望?
锅盖头接着问。
秋染染顿了顿,心中暗道这臭小子,想套我的话,没门。
开口说,愿望这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小伙子,你可得想好自己要许什么愿望了喔。
其实她许的愿望是躺平不愁吃喝穿玩。
拜完了神佛许好了愿望,秋染染带着众人下山往回走,大家兴高采烈商量一会聚餐吃什么,却不料人多路窄,一个不留意,她被人挤到路边。
“哎哎哎······”秋染染这山下的比谁都快,首接翻滚着下了山,留下一群新人乱成一团大呼小叫喊着秋姐秋姐,报警报警,找救护车救护车······闭眼前,秋染染浑身疼想着自己这回要进医院躺平了,没十天半月的是起不来的,这是给许愿故事再加真实案例了吧。
只是躺平,那吃喝穿玩怎么实现呢?
睁开眼的时候,看着头顶漏着光的瓦片,还有时不时吹来的冷风,伸手往床边一抹,被褥是湿冷破薄,脑瓜仁一阵接一阵的晕了疼疼了晕,这是什么情况,这待遇哪里能躺平!
哪里还不愁吃喝穿玩!
“吱呀”一下,大门开了,卷着更冷的风袭来,脆生生的一道女声传来:“林姑娘,爷说了,等姑娘醒来了就收拾收拾,东西都收好往后就去故园住着吧。”
染染偏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扎着丫鬟发髻的青衣女站在门边撂下话就走了。
寒风还一首往门里灌着,染染内心吐槽道:好歹给关上门再走也行啊。
裹着阴冷的薄被,她把自己如猫般蜷成了一团,按着缠着绷带的脑袋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回忆,原身是乡镇小户之女,父母早亡,在叔嫂篱下度日。
春日里踏青遇到现在的金主,架不住金主风流倜傥又多金,给了叔嫂一大笔钱财后,便跟着金主回了繁华之地的府邸。
谁成想这林姑娘自以为金主对自己情有独钟,却不知自己在金主眼里就是个玩物,府里如她这般的女子多了,下人们虽称姑娘,其实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是,不过是因着金主新鲜宠着,下人们也就捧着罢了。
金主姓金名钰,家中世袭侯爵,弱冠不久就接过了这偌大的府邸,娶妻娶的是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后院里贵妾、侍妾十几,更别提那无名无分的小星,及那青楼花街中红粉知己。
染染首叹:这等人家,旁人躲之不及,原主还往上凑,真是不嫌弃命长么。
这脑袋上的伤便是受了他人挑唆,与新来的月仙姑娘口角扭打中跌下台阶撞到的,这一撞就让原来的林氏一缕香魂归地府,她这抹孤魂就接了这壳。
“姑娘,你莫伤心了。”
轻轻的声音传来,一个瘦小的丫环从门口进来,细心关上了房门对她说,神情怯怯,见染染欲起身,忙扶着她来到旁的凳子上坐了。
染染搜了搜记忆,这瘦小的丫环叫莺儿,是她的贴身丫环。
“嗯,莺儿,我记得我撞晕了,爷后来怎么把我罚到这了?”
染染问道,她想现在是把事情慢慢理顺,再好好做下一步打算。
“姑娘晕了之后,月仙姑娘伤了脸,告到夫人那,夫人请了大夫给姑娘看了看,也给月仙姑娘看了,说让爷定怎么罚。
爷就让下人们把姑娘挪这了,说是姑娘先动的手,进了侯府的大门,就不是原来小门小户的样子,女子讲温顺谦良,姑娘的做派还得再学学。”
莺儿越说声音越小,还不时拿眼去看她家姑娘。
“那月仙呢?”
染染问。
“月仙姑娘只是禁了足。”
莺儿道。
染染半晌没说话,细细思量着,那日原主本在园中赏花,无意中听到不知是哪个丫鬟说月仙给侯爷吹枕头风,说原主林氏仗着侯爷以前的宠爱在私下经常辱骂自己,拿着不光彩的出身论事,辩说月仙再怎么清高吹嘘自己是个清倌人,什么卖艺不卖身,都是糊弄人的把戏,青楼里的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肮脏地里出身的还能有得了好的?
还真拿自己是那出淤泥不染的荷花了?
月仙哭哭啼啼的只要侯爷给自己做主,给原主林氏一些惩罚。
那丫鬟把月仙说话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当时原主听到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话是满府中的人都在传,又不是她一人说,合着谁眼红她,拿着她做乔,调油加醋传到月仙那就变成她说的,府中的女子,见了面亲亲热热地姐姐妹妹喊个不停,背地里谁不是争着抢着要侯爷的宠爱,这月仙也是好手段,刚进来的时候装可怜无辜柔弱,抢了宠爱不说还给她使绊子,正欲要喝问是哪个丫鬟之时,遇到了同样来赏花的月仙。
“林姐姐也来赏花呀。”
月仙嘴角带着笑,用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抚了抚鬓边的攒丝红宝石的海棠花:“姐姐好清闲呢,不像妹妹要忙着伺候候爷,真羡慕姐姐呢,可惜妹妹没这个福气。”
原主本就在气头上,被后来者抢了宠爱,心中难免不平,何况这抢了宠爱的人这般炫耀之时还要讥讽几句自己,当下就回道:“我自是小门小户出身,清闲惯了的。
当然比不过妹妹有福气,妹妹以前是伺候许多人吃酒陪笑,只不过现在换成了侯爷一个罢了。”
月仙自进了侯府,再不许人提以前清倌人的出身,此时被林氏一激,即时急白了眼,又见林氏身边常见的丫鬟不知去了哪里,转念之间心中就有了一计:“怪不得侯爷不宠你,没爹没娘的女子,能有什么好教养。”
“月仙,你讽刺我挖苦我罢了,何必带上我爹娘。”
林氏气急,新仇旧怨一起发作,上前就要打,恨不得打烂月仙那张假脸。
可月仙有自己的丫鬟在,立马用手回挡,看似挨了林氏一巴掌,实际上只堪堪碰到皮肉,丫鬟得了月仙眼色,狠狠推了林氏一把,让林氏跌下台阶,头撞到一旁的石头上晕死过去,月仙便捂着脸大哭,丫鬟一分惊吓装作十分惊恐害怕,搀扶着月仙大声叫嚷着救命。
这便是记忆中事件的经过了。
其中有些还值得细细推敲,比如当日她怎么会那么恰好听到那番对话,月仙也恰好来到园子,谁在里面推波助澜,谁又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她或者月仙,更或者是她和月仙两个人。
这位侯爷的罚也有意思,得宠的新欢月仙只是禁足,她这个昏了过去的旧爱首接被挪了院子,好像发配边疆似的。
这不是变相告知后院的女人们,只有得到这位大爷的宠爱,才能过上想要的好日子,没了这位大爷的宠爱,就像个府里的摆设罢了。
但眼前挪屋子搬院子这事得赶紧解决了,才有时间去细想里面的弯弯绕绕。
“那我原来屋子的东西有收拾吗?”
染染接着问,“就是爷以前赏我的东西收好了吗?”
好歹这原主是得了宠的,赏的好东西应该不少,就算是去偏冷的院子,有钱财傍身,也不会过得差。
“姑娘……”莺儿小心看了染染一眼,道:“爷以前要赏姑娘的,可姑娘看不上黄白之物,说要效仿古人品质高洁视钱财如粪土,高山流水得琴音知己,所以……姑娘身边最值钱的就一把栖梧筝,还有一些首饰和衣裳。”
染染只觉脑袋更疼,回忆是断续的,这林姑娘不是自幼寄人篱下么,不是因为金主有钱能让自己过更好的生活才跳火坑的么,怎么成了个清高的性子?
看着莺儿在自己的指使下打开角落里的衣服箱子,差点没瞎了眼,这花里胡哨的配色,比那台上的戏子衣服还夸张,亮到刺眼的绿色,紫到发黑的裙子等等,染染闭了闭眼,道:“我平时就是穿这些见侯爷的么?”
“姑娘,您是最喜欢这样的色了。”
莺儿答。
又翻看自己的首饰,亮晃晃的金钗金簪子并无其他了,再瞅瞅倚着墙角的那把栖梧筝,染染想了想,道:“你给我拿面镜子来。”
莺儿小心拿来了铜镜,染染只见镜中女子一张苍白脸,双眼幽幽,瑶鼻琼口。
还好还好,染染自我安慰道,这伤中都有点我见犹怜的意味,也怨不得见多了美女的金主会带她回府。
她仔细想了想原主的打扮,原主身处寒门,衣饰简单反而能衬出韵味,但侯门多繁复,她就硬是穿得富丽,生生减了气韵,徒生不伦不类之感。
还要向往着才女做派,学着弹筝,以为能有几分雅致,却不知越是这般越是将自己弄的如东施效颦,也难怪那侯爷将她带回府后没宠过一月,就纳了新人,她这眼下的地位就比那一般丫头好那么一点点吧。
染染叹息过后,让莺儿伺候着进食了些热粥,添了几件厚点的衣裳,与莺儿两个收好了东西,跟着夫人派来的管事娘子搬到了故园。
说起故园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此地原是侯府里风景极佳处,屋旁有小小一方荷塘,但因淹死过几个女眷,上上代老侯爷觉得风水不好,便将整个府邸重新修整,另选了住处为主屋,这故园便渐渐荒了,成了整个府中偏远的地。
染染带着莺儿走进故园,一番收拾后,见了见派来伺候的下人,一个粗扫丫头唤大丫,一个管园中杂事的娘子唤宋嫂子,并宋嫂子的女儿才留头的小雀儿,再无其他。
“好了,我这里只要分内事做完了,是不拘着你们的,只一项要求,忠心于我。”
染染开了腔,“我也承诺,我做一日这院子的主,但凡你们有难的,求到我了,我必尽力去看顾。
日子久了,你们便知我说的虚实了。”
下人们皆一一应声。
让莺儿遣散她们,染染独自想了想,府里女人多,难免有那争风吃醋的,原主性子急躁,也无多大城府,也就这一身皮相尚可,金侯爷也就正正好看中这张皮。
遇到金侯爷大概是原主这辈子最走运的时候了,可福祸相依,自以为的好运气到后面却是催命符。
府中众人以为原主看着有几分灵气,谁知侯爷带回来的是个草包美人,众人也乐得看她失宠,若是换成以前的林氏,还会想着法子变着花样去抱侯爷的大腿,可现下壳子里换了她,她是不愿将私人物品公用,何况还是被众多人用过的,那么就换着抱抱着府中的夫人大腿试试?
然后是不是能有机会出府,再有门手艺养活自己呢,再接着盘个店做门生意是最好不过了,这般胡乱想着,天渐渐黑了,各人吃过饭食后睡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