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踩着三寸厚的积雪登上玉京台,玄狐大氅扫过未干的金漆阑干。
工部侍郎举着灯笼追上来,琉璃罩里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台基东南角的螭吻少刻了两片鳞。
"沈砚之的手指划过汉白玉浮雕,冰晶在鎏金护甲上碎裂,"拆了重刻。
"侍郎扑通跪在雪地里:"可这是按《营造法式》…""明日早朝前改不好,"沈砚之转身时大氅掀起细雪,"你便去雁门关修烽燧。
"话音散在呼啸北风里,远处十二连灯晃得人睁不开眼,三千匠人正在连夜赶制九重藻井。
卯初时分,沈砚之在值房咳出第一口血。
缠枝莲纹铜盆里,猩红在热水中绽成诡异的曼陀罗。
他若无其事地用雪帕抹去唇角残红,门外忽然传来喧哗。
"有刺客!
"锦衣卫的绣春刀映着雪光,将个蓬头垢面的老道逼至墙角。
那人怀里抱着的辛夷枝桠沾满泥浆,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金阶玉栏困蛟龙,朱笔勾尽天下忠..."沈砚之抬手制止拔刀的侍卫。
老道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他腰间玉带,浑浊眼珠里迸出精光:"好一座白骨垒的登仙台!
"说着竟折断了怀中花枝,乳白汁液混着雪水流过他手背,在青石板上凝成血一般的冰晶。
工部侍郎冲上来踹向老道心窝:"妖言惑众!
"却被沈砚之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值房屋檐下的冰棱突然断裂,碎在两人之间,像道无形的界碑。
"烈火焚尽金玉台,"老道歪着头笑出满口黄牙,"方见人间四月天。
"这句话被北风卷着掠过工地时,三千架纺车正往雀替上缠金线。
沈砚之望着老道消失的宫门,忽然觉得喉间腥甜翻涌。
他咽下第二口血,转头对瑟瑟发抖的侍郎说:"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你族中女眷便去教坊司缠一辈子金线。
"紫宸殿的赐药辰时三刻准时送到。
沈砚之跪接青玉碗时,听见帘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比他压抑的闷咳声要凄厉十倍。
碗中汤药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御笔亲题"股肱之臣"的金匾,他想起七日前在这里,天子如何将齐王的手放进他掌心。
"砚之啊,替朕教出个明君。
"龙榻上的手枯如鹰爪,死死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