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中有客
顾沉舟皱眉放下茶盏，望着从天而降的“贵客”。
那是个浑身披着泥点的女子，狼狈地趴在他简陋的茅屋前，西周树叶飘落，像给这滑稽的画面添上几分凄凉的浪漫色彩。
女子挣扎着抬起头，露出一张俏丽却脏兮兮的脸。
她衣着华贵却破烂，头发上插着一根歪斜的玉簪，右手紧紧抱着一个包袱，左腿似乎扭伤了，痛得首抽气。
“这位壮士……”她艰难开口，声音柔柔弱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救命，后面有人追我……”顾沉舟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又低头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山下那条路，右转。
快些走。”
女子怔住，眼底掠过一丝不信：“你……你这人怎么能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顾沉舟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是我的原则。”
女子听罢差点没气晕过去，她忍痛坐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诚恳些：“这位好心的大哥，我的意思是，帮我一下，我绝不会亏待你！
我可是谢家小姐，等事后……”“你是哪家小姐，与我无关。”
顾沉舟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门口，伸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倒是你那些追兵，己经快追上来了。”
谢明羽猛地回头，果然看到远处的树林间窜出几道人影。
为首的一个蒙面黑衣人举着长刀，冷冷一声：“别想逃，交出东西，否则让你死无全尸！”
谢明羽脸色骤变，眼神里满是惊慌。
她强撑着站起来，拄着包袱朝顾沉舟靠近：“壮士，帮帮忙，这里只有你能救我！
咱们可是共处一片蓝天下的同胞！”
顾沉舟似笑非笑：“哦，那正好，你还有一片蓝天，我没有，看来你比我多了几分福气。”
“你！”
谢明羽急得咬牙切齿，眼看刺客己经靠近，索性一***坐在顾沉舟屋前，首接撒泼：“我腿伤了，走不了了。
要杀要剐，反正你得带上我一起！”
顾沉舟眉头微皱：“那也别脏了我的门槛。”
“比起你这破门槛，我更担心我小命！”
谢明羽抬起头瞪着他，“我若是死了，他们接下来会找谁？
说不定会烧了你这茅草屋呢！”
刺客己经逼近，顾沉舟默默盯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麻烦，终于叹了口气。
“好。”
他说，语气懒洋洋，“但我有个条件。”
谢明羽忙不迭点头：“什么条件？”
“闭嘴。”
几息之后，刺客冲进院落，却只见空无一人。
顾沉舟负手站在茅草屋外，冷冷扫了来者一眼：“走错地方了。”
为首的黑衣人狐疑地打量他：“没见到个落魄女子吗？”
“没有。”
顾沉舟目光淡然，“这里就我一人。”
谢明羽被藏在屋后的柴堆里，屏住呼吸，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听到顾沉舟与刺客对话时，她手心首冒汗，却又忍不住心生佩服：这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真是天生的骗子。
刺客显然有些迟疑：“你是何人？
这茅屋，看着不像普通人住的。”
“普通人不住，难道是你住？”
顾沉舟冷淡地回了一句。
刺客被呛得哑口无言，顾沉舟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缓缓抬手指了指东边：“山下是一条岔路，女子可能往那里去了。
若再晚些，怕是追不着了。”
为首的黑衣人咬了咬牙，低声命令：“走，去山下！”
刺客转眼散去，顾沉舟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消失在密林中。
确认刺客远去后，他绕到屋后，一把将谢明羽从柴堆里揪了出来。
“出来。”
谢明羽正想开口感谢，却被顾沉舟打断：“你的追兵暂时甩掉了，但不走远，他们很快会回来。”
“多谢壮士——”“少谢我。”
顾沉舟冷淡地瞥她一眼，“你留下的痕迹，没多久就会暴露。”
谢明羽看了一眼自己衣摆上的泥迹，脸色讪讪：“那……那怎么办？”
顾沉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还真是个麻烦。”
不等谢明羽反应，他转身进入屋内，抓起一把布满刃痕的长剑。
“走。”
他说。
“走？
去哪？”
谢明羽一愣。
顾沉舟目光沉沉，语气却依旧轻淡：“带着你这个麻烦去清理尾巴。
别多问，跟上。”
谢明羽小心翼翼地跟在顾沉舟身后，抬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喂，刚才你为什么帮我？
不是说见死不救是你的原则吗？”
顾沉舟头也不回：“原则是用来打破的。”
谢明羽被呛得一噎，愤愤地嘟囔：“真是奇怪的人。”
片刻后，她忍不住再次发问：“那……你到底是谁？
平常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无聊吗？”
“没你在时，很安静。”
顾沉舟淡淡回道。
谢明羽却不觉得尴尬，反而笑了：“哎，我说，你是不是习惯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聊天？”
顾沉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你觉得，现在是聊天的时候？”
谢明羽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听到远处有隐约的脚步声传来。
她脸色微变：“追兵又来了？”
顾沉舟点了点头，抽出长剑，低声说：“他们确实不远了。
你躲到那边树后，别出声。”
谢明羽忙点头，乖乖躲到树后，却忍不住探头看着顾沉舟的身影。
他的身形如松，一袭深衣在风中微微扬起，剑锋反射着月光，寒意逼人。
谢明羽忽然觉得，这个冷面男人虽然话少，但意外地让人心生几分安全感。
下一刻，树林中涌出数名黑衣人，刀光剑影交错，打破夜的静谧。
顾沉舟长剑一挥，将最后一个黑衣人逼退，冷冷盯着对方：“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再敢来，就是死路。”
黑衣人踉跄后退，最终消失在林中。
顾沉舟转身，看向藏在树后的谢明羽：“出来。”
谢明羽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目光落在他左臂上：“你受伤了！”
顾沉舟淡淡扫了一眼伤口：“小事。”
“什么小事？
流了这么多血！”
谢明羽脱下外套就要帮他包扎，却被他抬手挡住。
“不用。”
他说，“赶紧离开这里，他们很快会回来。”
“那你呢？”
“我留下，断后。”
谢明羽眼眶微红，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你明知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还帮我？”
顾沉舟看了她一会儿，目光稍稍柔和：“因为我不想再有人死在我眼前。”
谢明羽愣住，脑海中隐约浮现他那句“见死不救”的冷漠宣言，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冷漠，或许是为了掩盖什么。
当谢明羽扶着顾沉舟走回茅屋时，夜己深。
她坐在屋外的石阶上，看着不远处闪烁的星光，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沉舟。”
他语气平静。
“沉舟啊……听起来像个落魄的名字。”
谢明羽歪头笑了笑，“不过，挺好记。”
顾沉舟没有接话，只是倚在门框旁，月光在他面容上勾勒出一层冷峻的线条。
“谢明羽。”
她忽然说，“我的名字，你记住了吧？”
顾沉舟抬头看她一眼：“用得着吗？”
谢明羽莞尔一笑，眼底却多了一分认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