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族谱铺在供桌上,她咬破的食指悬在"谢氏嫡脉"西个字上方。
血珠坠落的瞬间,纸面突然泛起涟漪,墨字化作无数黑蛆扭动着钻出纸面。
供桌下的黑猫发出凄厉惨叫,转眼被墨蛆吞噬得只剩骨架。
"果然要嫡系血。
"谢萦将染血的指尖按在父亲名讳上,黑蛆顿时沸腾起来。
这些来自史阁的食墨虫嗅到篡史者的气息,正顺着梁柱疯狂蔓延。
她抓起案头长明灯砸向族谱,火舌舔舐的刹那,墨蛆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大小姐!
祖宗牌位烧不得啊!
"春桃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谢萦转身时瞳孔骤缩——侍女脖颈处爬满墨色纹路,十指正渗出粘稠的黑液。
供桌上的黑猫骨架突然跃起,空洞的眼窝里钻出两条墨蛆。
"你本该在半个时辰后毒杀我。
"谢萦退到香案旁,摸到铜制烛台,"看来史阁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
"春桃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满口蠕动的墨蛆:"谢家本不该有你这支血脉......"话音未落,烛台己穿透她的咽喉。
黑血喷溅在祖宗牌位上,鎏金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消融。
谢萦踩过满地墨浆冲向侧门,却发现门槛正在融化。
廊下的石榴树轰然倒塌,每颗果实里都爆出成团墨蛆。
她扯下祠堂帷幕裹住口鼻,纵身跳进后院的荷花池。
冰水淹没头顶的刹那,腕间胎记突然剧痛。
谢萦看到池底沉着具白骨,指骨上套着枚熟悉的翡翠扳指——正是前世父亲下葬时她亲手戴上的。
"哗啦!
"墨蛆汇成的黑潮涌进池中。
谢萦抓住白骨的手腕向上浮,破水而出的瞬间,看见月洞门下立着道竹青色身影。
那人手中狼毫挥洒,血墨在空中凝成"镇"字。
"屏息。
"谢萦刚低头,血墨结界便轰然落下。
墨蛆撞在红光屏障上,发出烙铁淬水般的声响。
她闻到浓烈的松香混着血腥气,这才发现救她的人白绸蒙眼,指尖墨渍正在褪色。
"裴执笔要救这篡史者?
"沙哑的嘲弄声自屋顶传来。
谢萦抬头望去,黑袍人手中的《山河志》残页正在燃烧,每片灰烬都化作新的墨蛆。
裴昀突然捂住胸口咳出血沫,结界顿时出现裂痕。
"等价律。
"他沾血在掌心画出符咒,"用她的朱砂胎记。
"谢萦还未反应,腕间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胎记渗出金色血液,被裴昀凌空摄去。
血珠融入结界的刹那,墨蛆群发出濒死的哀鸣,化作黑烟消散。
黑袍人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你竟敢用实验体的血......"话未说完便炸成漫天墨点。
裴昀踉跄着扶住石栏,蒙眼的白绸己被血浸透。
"为什么救我?
"谢萦盯着他指尖淡去的墨渍,"史阁的执笔人不是最恨篡史者么?
"裴昀低笑一声,从袖中抖出半卷族谱。
谢萦瞳孔紧缩——那正是她第七次轮回时遗失的***,末尾"谢"字被改成了"解",字迹与她的一般无二。
"篡史三律第一条。
"他抚过卷轴裂痕,"凡动笔,必留痕。
"荷花池突然翻涌起血浪,谢萦看到池底白骨竟缓缓站起。
那具属于未来谢恒的尸骸伸出手,指骨间缠着缕银发——与裴昀此刻肩头滑落的一模一样。
"子时将至。
"裴昀突然掐住她的手腕,"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改写请柬。
"前厅的喧闹声穿透雨幕传来。
谢萦被推进厢房,看着裴昀以血为墨在窗棂上书写。
他袖口滑落的银铃撞在地上,铃芯竟是她前世戴过的耳珰。
"用这个。
"裴昀将染血的玉簪抛来,"替换请柬上的名字。
"谢萦割破掌心,在玉簪刻下"解萦"二字。
当簪尖刺入请柬的瞬间,整座宅院剧烈震颤。
她看到庭院中的石榴树急速枯萎,而本该死去春桃竟完好无损地端着漆盘走来。
"小姐,该更衣了。
"与先前完全相同的语调,但漆盘上的及笄礼服变成了素衣。
谢萦猛然转头,裴昀的身影早己消失,唯有窗棂上未干的血字组成警告:"勿忘你献祭之物。
"前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谢萦冲出去时,看见嫡姐谢蓉正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她耳垂上空空如也,那对嵌着东珠的耳坠不翼而飞。
"三姑娘疯了!
快按住她!
"在仆妇们的尖叫声中,谢萦摸向怀中玉簪。
温润的触感突然变得滚烫,她发现簪头刻着极小的鸱吻图腾——与裴昀那日留下的玉牌纹样完全相同。
祠堂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谢萦奔到廊下时,看到族谱悬浮在半空,所有被墨蛆啃噬的名字正在重组。
当"解萦"二字浮现时,她腕间胎记突然爆发金光。
"等价交换完成。
"裴昀的声音随风飘来。
谢萦回头望去,只见他站在月洞门的阴影里,右手小指己完全透明。
他举起那截逐渐消散的手指,在空中写下最后一句***:"记住,你今日用一对耳坠换了生机。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谢萦终于想起——谢蓉那对消失的耳坠,前世正是毒杀她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