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蹲在房檐下擦萝卜上的泥,眼睛却黏在隔壁院里晾白菜的林青禾身上。
晨雾漫过小哥儿卷起的裤脚,露出截白玉似的脚腕,晃得少年手里的萝卜滚进了水沟。
"发什么癔症!
"白爹爹提着竹耙敲他后脑勺,"萝卜缨子都叫你薅秃了!
"白榆揉着脑袋傻笑,目光追着林青禾翻晒白菜的手。
那双手正将翠玉般的菜叶层层铺开,阳光透过叶脉在他腕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倒像是戴了副金丝镯。
"爹,咱家地窖该补苇席了。
"少年突然跳起来,扛起两捆新割的芦苇就往村尾跑,留下白爹爹对着满地萝卜干瞪眼。
林家院里支着三排松木架,林青禾踮脚往顶层铺白菜,旧棉衫下摆随着动作掀起涟漪。
白榆扒着篱笆瞧见他后腰若隐若现的胎记,红得像片枫叶,喉咙突然干得发紧。
"青禾哥!
"他故意把苇席摔得哗啦响,"借你家磨刀石使使。
"林青禾转身时发梢沾着片白菜叶,晨露凝在睫毛上要坠不坠的。
白榆盯着那滴水珠,手里的芦苇梗"咔嚓"断成两截。
"西屋窗台下。
"小哥儿指间还粘着菜汁,在阳光下泛着蜜色。
白榆突然伸手摘去他发间的菜叶,指尖擦过耳垂时,惊觉那处有颗朱砂痣。
磨刀石在墙角泛着青苔,白榆却蹲在白菜架下挪不动步。
林青禾正弯腰搬陶缸,后颈汗湿的发丝黏在皮肤上,随着动作现出衣料下凸起的蝴蝶骨。
白榆突然想起开春猎到的山鹿,也是这样伶仃的脊背,在箭矢下颤成满月。
"当心闪着腰。
"少年突然挤过来抢过陶缸,胸膛贴着林青禾的后背擦过。
腌菜坛里的花椒香混着少年身上的皂角味,熏得小哥儿脚下一软。
囤秋菜的活计做到日头西斜,院里飘起炊烟。
白榆赖在灶台边不走,非说学腌辣白菜。
林青禾系着蓝布围裙调酱料,辣椒面染红了指尖,倒像是涂了凤仙花汁。
"要这样抹匀。
"小哥儿示范着往菜帮上涂辣酱,腕子突然被握住。
白榆的拇指按在他脉搏处,滚烫的:"青禾哥这手法,镇上酱菜铺的师傅都比不过。
"林青禾慌得去捞打翻的糖罐,却被白榆就势圈在灶台前。
少年人的体温隔着薄衫透过来,惊得他碰倒了盐罐。
雪白的盐粒撒了满地,在夕阳下像撒了把碎银子。
"糟践东西!
"林母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
两人慌忙蹲下收拾,手指在盐堆里碰作一处。
白榆突然蘸了盐粒往林青禾鼻尖抹:"咸不咸?
"林青禾缩着脖子要躲,反被少年用膝盖困在墙角。
辣椒酱蹭在白衣襟上,像雪地里落了红梅。
白榆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中秋夜偷喝的米酒,也是这般醉人。
囤完秋菜那日,屯里来了换冬货的商队。
白榆挤在人群里挑了半天,攥着对珍珠耳坠往林家跑。
转过篱笆却见货郎儿子正给林青禾递柿饼,油纸包上系着红绳结。
"青禾哥!
"少年把柿饼抢过来掰两半,"这家的涩得很,我给你挑了霜糖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包雪白的柿饼,底下压着对耳坠子。
林青禾刚要推辞,耳垂忽然一凉。
白榆的指腹擦过他颈侧:"哥儿家的耳坠子旧得褪色了。
"珍珠映着晚霞,把小哥儿耳垂上的朱砂痣衬得愈发明艳。
货郎儿子讪讪地走了,留下白榆对着通红的耳尖傻笑。
地窖存满白菜那夜落了初雪。
白榆偷了家里新酿的米酒翻进林家院子,正撞见林青禾在雪地里晾头发。
泼墨般的青丝垂到腰间,发梢坠着冰珠子,月光下像撒了把星屑。
"会着凉。
"少年解了羊皮袄裹住他,酒坛子磕在石磨上咚咚响。
林青禾的发丝扫过他下巴,痒得心尖发颤。
两人分饮着偷来的酒,看雪粒在睫毛上融成水珠。
白榆忽然伸手接住片雪花:"听说初雪天许愿最灵。
"雪花在他掌心化成水,映着林青禾湿润的眸子。
少年突然凑近,酒气拂过对方结霜的睫毛:"我的愿望是……"雪地里传来白大山的怒吼:"小兔崽子!
老子的酒!
"林青禾笑着推他去翻墙,珍珠耳坠在夜色里荡出银弧。
白榆摸着怀里温热的柿饼想,这算不算偷到了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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