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谋反
御花园中牡丹与芍药盛开，香气氤氲间夹杂着西域贡品龙脑香的清冽。
秦暮雪扶着裴之宴的手臂缓步踏入时，恰好对上淑妃那骤然凝滞的笑容——这位多年来恩宠不衰的美人大概没料到，那个本该在冷宫疯癫的“疯女”，竟会以镇国公女伴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辰宴上。
“听闻秦姑娘近日身子不适，”淑妃轻抬指尖，摩挲着鎏金护甲，语调柔和却未达眼底，“怎么还有闲心来凑本宫的热闹？
秦暮雪闻言猛然甩开裴之宴的手臂，踉跄几步扑向案几旁，一把抓起酒壶仰头狂灌。
“哈哈哈哈！
热闹？”
她嗓音沙哑，笑声刺耳，“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热闹！”
说罢，她故意将酒水泼洒在淑妃新制的霞影纱裙上，“娘娘可知，你脚下踩着的地砖，当年埋了多少冤魂？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唯有裴之宴倚靠朱柱而立，唇角微扬，袖中的折扇轻轻点在她后腰处：“当心醉了。”
“醉？
我倒希望自己醉死！”
秦暮雪忽然扯开衣襟，锁骨处一道狰狞疤痕暴露无遗，“三年前那场大火，若不是我爬着从死人堆里逃出来，哪有机会看诸位娘娘勾心斗角？”
她摇摇晃晃地朝淑妃走去，“听说娘娘最善制香?不知可还记得‘合欢散’的配方？
’淑妃脸色瞬变：“你……...你胡说！
“我胡说？”
秦暮雪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方染血帕子，上面绣着半朵并蒂莲，“上个月张婕妤暴毙，她房里的香炉烧的可是娘娘亲手调配的‘安神香’？”
她猛地将帕子甩到淑妃脸上，“先帝遗诏里写得清清楚楚，你苏家.……...”“够了！”
淑妃扬手欲打，却被裴之宴猝不及防地握住手腕。
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她手背，语气漫不经心：“娘娘这是要在圣上面前动私刑？”
话音未落，珠帘被掀开，皇帝大步迈进，面色阴沉：“何事如此喧哗?”秦暮雪瞬间瘫软在地，泪眼婆娑：“陛下救命！
淑妃娘娘要杀我灭口…….”她急忙从怀中掏出半卷残页，“这是从张婕妤房里找到的，上面.…..”淑妃抢过残页，瞳孔骤缩——那赫然是她与兄长往来的密信片段，虽只寥寥数语，却足以致命。
“这...这是伪造的！”
她惊慌失措，后退间撞翻身后的鎏金香炉。
随着轰然巨响，香炉内滚出一个暗格，里面竟藏着一卷描绘边关布防图的丝绸。
宴会厅内顿时死寂无声。
秦暮雪趁机扑到皇帝脚下：“陛下明察！
张婕妤生前就怀疑淑妃与北狄勾结，她暴毙前夜，曾将这....“拖下去！”
皇帝怒不可遏，“彻查淑妃宫室！
还苏相府，一并抄家！
看着淑妃被侍卫拖走时惊恐万分的模样，秦暮雪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这场戏她筹备半月有余，那半卷残页实为现代仿旧术伪造，而香炉中的布防图也不过是从太子书房“借”来的赝品。
然而，在这多疑的帝王眼中，任何蛛丝马迹皆可成为铲除异己的借口。
“秦姑娘好手段。”
裴之宴递来一方绣帕，眼中闪烁着兴味，“不过，你就不怕淑妃狗急跳墙，供出你伪造证据？”
“她不会。”
秦暮雪擦去嘴角酒渍，声音淡然，“苏相把持朝政多年，陛下早存忌惮之心。
淑妃聪慧，自然明白唯有将所有罪责揽于一身，才能保全苏家其他人的平安。”
她凑近裴之宴耳畔，低声道，“就像国公爷明知我在利用你，却仍愿意配合——因为我们都清楚，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盟友。
’裴之宴尚未回应，远处突然传来阵阵喧哗。
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殿内：“启禀陛下！
太子殿下谋反，己率禁军包围了皇宫！
’一时间，宴会厅乱作一团。
秦暮雪被裴之宴护在怀中，却在这混乱之中与他对视一眼——这时机太过巧合，仿佛有人刻意为之。
她猛然想起太子书房暗格中藏匿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事成之后，与裴某共享天下”。
“国公爷，这出戏可越来越精彩了。”
她低声轻笑，“知你究竟是哪方的人？
裴之宴并未作答，只是将她护得更紧。
叛军喊杀声渐近之时，他撕下外袍下摆，蒙住她双眼：“别怕，有我在。”
黑暗之中，秦暮雪听见刀剑碰撞之声，以及裴之宴沉稳的呼吸。
她触碰到袖中暗藏的匕首，却被他及时握住手腕。
“这次不需要你动手。”
他的声音混杂着血腥气息传来，“好好看着，本公如何为你扫清障碍。”
待布巾解开时，秦暮雪看见太子己被按倒在地，而裴之宴正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
皇帝望着满地狼藉，陡然剧烈咳嗽，咳出的鲜血滴落在明黄龙袍之上，格外刺目。
“裴卿……”皇帝声音虚弱，“太子谋逆，储君之位.…..“陛下。”
裴之宴忽然跪下，声音低沉有力，“臣斗胆举荐——三皇子仁厚贤明，且与秦姑娘早有婚约，若立三皇子为太子，既安民心，又能……”秦暮雪瞳孔骤缩。
她从未听说过自己与三皇子有任何婚约，而裴之宴此刻的举荐分明是将她推向更为险恶的境地。
然而，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笑意，她忽然领悟——这才是他真正的谋划，一场将她也算计在内的更大棋局。
夜风裹挟着血腥气吹过听雪阁，秦暮雪握紧腰间先帝遗诏。
她原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殊不知早己沦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但她唇角微扬，在裴之宴伸手欲扶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国公爷这步棋，下得可真够狠。
不过…....”她靠近他耳畔，低语道，“我倒要看看，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远处更夫的打更声悠悠传来，新的阴谋与算计正在这血色黎明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