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山弓着背往锡炉里添炭,火舌舔上他右胸的烙印——那是十二岁拜师时,老锡匠用烧红的锡勺烙的。
三十四年过去,皮肉里嵌着的锡粒在阴雨天仍会隐隐发青。
"叮——"檐角铜铃骤响,混着雨声竟显出几分凄厉。
江怀山握锡勺的手顿了顿,锡汁在模具里凝成半朵残梅。
这个时辰不该有客,镇东头的棺材铺三日前就挂起了招魂幡。
木门吱呀裂开道缝。
湿漉漉的绣鞋先探进来,茜色鞋面洇着暗红,像浸过朱砂的棉纸。
江怀山抬头时,正撞见那女子摘下竹笠,发间银簪闪过寒光——是打丧人家顺的陪葬物。
"打锡器?
"他瞥见女子空荡荡的右腕,那里有道浅白的环痕。
女子摇头,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
层层剥开是半截银镯,断口处翻着毛刺,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她将银镯推过柜台,手指在积灰的台面上划出三个字:熔了它。
江怀山捏起银镯对光端详。
内壁鎏金小篆忽明忽灭,竟是前清内务府的款。
他喉头滚了滚:"官银私熔,要掉脑袋的。
"女子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掌心滚烫,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握锄头磨的。
江怀山嗅到她袖口淡淡的艾草味,混着某种熟悉的腥甜。
当他看清女子左腕的烙印时,锡勺"当啷"坠地。
莲花状的烫伤狰狞地盘踞在腕脉处,焦黑的边缘泛着死肉的白。
"你从永宁堂逃出来的?
"话出口他才惊觉失言。
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再没人敢提镇西那座收容疯女人的医馆。
传说被烙上莲花印的女人,都是克死过三任丈夫的灾星。
女子倏地缩回手,脖颈浮现青紫指痕。
她慌乱地比划着什么,最后在柜台拍下一枚银元。
江怀山注意到银元边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锡炉突然爆出噼啪声。
女子受惊般后退半步,发间银簪滑落。
江怀山俯身去捡,瞥见她裙裾下的小腿——密密麻麻的旧伤新痂叠成鱼鳞纹,最深处可见白骨。
"三天后来取。
"他将银元推回去,"不收死人的钱。
"女子怔了怔,忽然露出个古怪的笑。
她抬手解开襟前盘扣,露出锁骨下方铜钱大的疤痕。
江怀山瞳孔骤缩——那分明是锡水烫出的烙印,和他胸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