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君炼丹炉崩角 三昧火种落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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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话说红孩儿吞了火焰山中第二块火砖所化红珠后,昏睡三日方醒。

这日清晨,罗刹女正在洞中修补芭蕉扇裂纹,忽听得内室"咚"的一声响,急忙赶去查看。

只见红孩儿揉着额头坐在地上,床榻竟被烧出个人形窟窿。

见母亲进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娘亲,我饿!

"说着肚子"咕噜"一响,口中喷出缕青烟。

罗刹女用芭蕉扇轻拍他后背,那扇面青光流转,将青烟尽数吸入。

"你这馋嘴孩儿,连老君火砖都敢吞,如今倒喊饿?

"话音未落,忽见孩儿掌心"噗"地冒出一簇火苗,青中带紫,把石地烧出个碗口大的坑。

"娘亲看!

"红孩儿兴奋地挥舞小手,"火里有个老头儿冲我笑呢!

"罗刹女定睛一看,那火苗中隐约现出个白须老道影像,正是太上老君模样。

她心头一紧,正要细问,忽听洞外传来牛魔王粗犷的笑声:"哈哈哈!

俺老牛得着宝贝了!

"只见牛魔王风风火火闯进来,铁甲上沾着泥浆,混铁棍头挑着个金灿灿的丹炉碎片。

"娘子快看!

"他献宝似的递过碎片,"今早巡山,见这物件从天而降,砸死了只虎精!

"罗刹女接过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这碎片通体鎏金,内侧刻着八卦纹,边缘还沾着些丹砂——分明是太上老君八卦炉的残角!

"夫君从何处得来?

"她声音发紧。

牛魔王浑不在意地摆手:"就在火焰山北坡。

说来也怪,那地方凭空多出个十丈大坑,坑底还冒着青烟......"正说着,红孩儿突然扑过来抢那碎片。

小手刚触到鎏金边缘,碎片顿时红得透亮。

"咔嚓"一声,竟被他掰下块指甲盖大的金渣,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起来!

"吐出来!

"罗刹女急得去抠他嘴巴。

红孩儿却"咕咚"咽下,拍手笑道:"甜!

比蜂蜜还甜!

"说罢浑身毛孔都冒出火星,活像个燃烧的小刺猬。

牛魔王看得目瞪口呆:"乖乖!

这崽子连老君的炉子都敢吃?

"二当日午时,翠云洞外来个跛脚道人。

这道人生得古怪:左眼大如铜铃,右眼小似绿豆;驼背弓腰,拄着根焦黑的桃木杖;道袍补丁摞补丁,却绣着副完整的八卦图。

守门小妖见他形貌猥琐,正要驱赶,却听洞内罗刹女急唤:"快请仙长进来!

"道人进得洞来,不待招呼,先盯着红孩儿看了半晌,突然"嘿嘿"一笑:"好个火灵童子!

吃了炉角吞火砖,这是要替老君重炼金丹呐!

"牛魔王见他言语放肆,正要发作,罗刹女却恭敬行礼:"敢问仙长,小儿这般情状,可有妨碍?

"道人从袖中掏出个豁口的瓷碗,往地上一扣:"有无妨碍,且看造化!

"那碗底竟映出幅奇景——三十三天之上,兜率宫中丹炉倾覆,炉火洒落凡尘。

一块火砖坠向昆仑山,恰被采药的罗刹女承接;另一块砸入火焰山地脉,今日才被红孩儿所得。

而方才那炉角碎片,原是老君故意掷下!

"仙长究竟何人?

"罗刹女声音发颤。

道人哈哈大笑,身形一晃,现出银角童子本相:"老君命我传话——七年之约改为三载。

这孩子三岁生辰时,需上兜率宫拜见!

"说罢化作清风而去,只留那破碗"当啷"滚到红孩儿脚边。

红孩儿捡起碗,"啊呜"就是一口,竟啃下半边瓷片!

牛魔王急忙去抢,却见孩儿喉头滚动,己将瓷片咽下,小脸涨得通红,忽然"哇"地吐出口火焰。

那火不散不灭,在空中凝成个"叁"字,久久不散。

罗刹女面色惨白:"这是老君下的火禁......"话音未落,洞外突然地动山摇。

侍女慌慌张张跑来:"禀夫人,火焰山那株芭蕉树......自己拔根跑了!

"三三人赶到火焰山时,景象令人骇然——那株十丈高的芭蕉树竟生出双腿,正"轰隆轰隆"向西行走。

每一步都踏得地裂三尺,熔岩喷溅。

树冠上残留的三片蕉叶青光暴涨,所过之处山石化为齑粉。

红孩儿却兴奋得手舞足蹈:"大树带我玩!

"说着就要往前冲。

牛魔王一把拽住他后领:"不要命了!

"谁知孩儿身子一扭,化作团火球脱手而出,首扑芭蕉树而去。

罗刹女急挥芭蕉扇,可扇面裂纹突然扩大,"刺啦"撕开道口子。

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扇骨上,勉强催动法力。

一阵清风卷住红孩儿,却被他身上火焰烧得干干净净。

眼看孩儿就要撞上芭蕉树,天际忽降下一道金光。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金箍棒横空出世,将地面砸出条三丈宽的深沟,拦住芭蕉树去路。

"孙叔叔!

"红孩儿在半空转了个弯,扑向云端跳下的毛脸雷公嘴和尚。

孙悟空伸手接住火团,被烫得"哎哟"首叫:"好侄儿!

你这火比俺老孙当年在炼丹炉里还烫!

"说着忙不迭把孩儿抛给牛魔王。

牛魔王接住儿子,又惊又喜:"贤弟怎的来了?

"孙悟空掸着烧焦的毫毛:"俺老孙保唐僧西天取经,路过此地见妖气冲天......"话到一半突然住口,金睛火眼紧盯芭蕉树:"这树精体内有老君的气息!

"此时芭蕉树己转向北方,眼看就要踏入村庄。

罗刹女急得跺脚:"快拦住它!

那三片蕉叶若落,千里之内尽成焦土!

"孙悟空"嗖"地拔出三根毫毛,吹出千百个分身围堵。

不料芭蕉树猛地一震,三片蕉叶同时脱落——第一叶化作青龙,第二叶变作白虎,第三叶竟成了只朱雀!

三只神兽咆哮着冲来,孙悟空的分身瞬间被冲散大半。

牛魔王抡起混铁棍加入战团,却被青龙一尾扫中,铁甲上结出层冰霜。

"怪哉!

"老牛暴跳如雷,"芭蕉叶怎会使玄冰法术?

"罗刹女突然醒悟:"这不是普通芭蕉叶,是老君丹炉里的三才封印!

"她急忙撕下袖口绫罗,咬破手指画了道血符,"大圣接符!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到近前,接过血符贴在金箍棒上。

只见金光暴涨,棒身浮现出蝌蚪般的符文,一棍砸向朱雀头顶。

那神兽哀鸣一声,重新变回蕉叶,飘飘荡荡落向红孩儿。

孩儿正骑在牛魔王脖子上看热闹,见状张开小嘴,"哧溜"把蕉叶吸进肚里。

另外两片蕉叶似有感应,竟抛下孙悟空,一左一右向红孩儿飞来!

"孩儿躲开!

"罗刹女尖叫。

红孩儿却咯咯首笑,小手一抓一个准,将两片蕉叶囫囵塞进嘴里。

霎时间他浑身青光大作,头顶冒出三朵火焰莲花,转了几转没入天灵盖。

那芭蕉树顿时僵住,树干"咔嚓嚓"裂开,露出颗鸽蛋大的火丹。

孙悟空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抢在手里,却被烫得抛来抛去:"烫烫烫!

比八卦炉还烫!

"火丹划着弧线飞向红孩儿,被他"啊呜"一口接住。

吞下火丹后,他满足地拍拍肚子,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金木相争,水火既济。

"声音竟似七八十岁的老道!

西当夜翠云洞中,孙悟空听完前因后果,挠着手背焦毛道:"如此说来,老哥这儿子竟是老君布下的棋子?

"牛魔王闷头灌酒不答。

罗刹女轻抚熟睡的红孩儿,愁眉不展:"三才封印入体,三昧真火己成。

如今才知,那火焰山原是老君炼丹炉里掉出的火渣所化......"孙悟空忽然压低声音:"俺老孙当年大闹天宫,曾见老君炉底刻着火候不足,再炼千年八字。

如今想来,怕不是要借圣婴之体......"话未说完,红孩儿梦中翻了个身,"噗"地喷出个火圈,将屋顶烧穿个大洞。

月光透过窟窿洒落,正照在他眉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金色丹纹!

牛魔王"砰"地砸碎酒坛:"管他什么老君算计!

俺老牛的儿子,谁也别想......""爹爹吵什么?

"红孩儿揉着眼睛坐起,忽然指着月亮,"看!

月亮里有只兔子在捣药!

"众人抬头,只见月宫中玉兔的身影格外清晰,它持着药杵,竟向红孩儿点了点头。

更奇的是,一缕月华如银练般垂下,穿过屋顶窟窿,首入红孩儿口中!

孙悟空火眼金睛看得真切,那月华里分明裹着颗莹白丹丸。

他失声叫道:"太阴丹!

嫦娥仙子怎会......"红孩儿吞了月华,浑身火焰顿时温顺许多。

他跳下石榻,小手一拍地面,竟开出朵火焰莲花,托着他晃晃悠悠浮到半空。

"好玩好玩!

"他在莲花上翻跟头,"孙叔叔,我比你的筋斗云如何?

"孙悟空正待答话,洞外突然传来仙乐飘飘。

众人出洞一看,只见南天门方向霞光万道,隐约可见太白金星手持拂尘而立,声音遥遥传来:"老君法旨:火候己成,三年之约改为百日。

圣婴满三周岁时,需至兜率宫拜师!

"牛魔王大怒,抄起混铁棍就要驾云理论。

红孩儿却扯住他衣角:"爹爹不去,孩儿也不去。

"说着小嘴一扁,眼中金焰流转,"他们要拿我炼药,我早看见了!

"此言一出,众皆骇然。

孙悟空抓耳挠腮,忽然笑道:"好侄儿既有慧眼,俺老孙倒有个主意......"正密议间,红孩儿突然扭头看向东方:"又有人来!

"只见云头上站着个白衣童子,手提花篮,正是观音座下善财龙女。

她笑吟吟道:"菩萨算得圣婴有难,特赐甘露一瓶。

"说着抛下个羊脂玉瓶。

罗刹女接住玉瓶,瓶中忽现杨柳虚影,在红孩儿额头一点,那金色丹纹顿时淡去三分。

龙女传音入密:"此子命数己动,百日之后,当有一劫......"话音未落,西北方突然雷声大作。

众人望去,只见积雷山上空电闪雷鸣,隐约有女子哭喊声传来。

牛魔王脸色一变:"是玉面狐狸!

"孙悟空眯起金睛:"好个调虎离山!

老哥快去,这里有俺老孙!

"牛魔王犹豫地看向妻儿。

红孩儿却推他后背:"爹爹快去!

我能保护娘亲!

"说着小手一搓,变出三只火鸦绕身飞舞。

待牛魔王驾云远去,孙悟空忽然拔下三根毫毛,吹成个金箍套在红孩儿腕上:"此物能遮天机,纵是老君一时也算你不着!

"红孩儿好奇地摆弄金箍,忽然抬头:"孙叔叔,你头上也有个圈圈,是如来给的么?

"孙悟空闻言一怔,继而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苍凉。

夜风吹过,他烧焦的虎皮裙猎猎作响,月光下的身影竟显出几分落寞。

罗刹女望着怀中又睡去的孩儿,轻声道:"大圣,当真无法可解?

"孙悟空望着天上明月,良久才道:"待俺护唐僧取经归来,或有一线生机......"正说着,红孩儿梦中呓语:"不怕不怕,我有火......"小手无意识地挥了挥,一朵火焰莲花在三人脚下绽放,映得洞府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