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青玉案上己经摞起新卷轴。
吴征盯着第三排左数第七个竹筒，筒口垂下的流苏缺了一绺，和《百草图鉴》里描写的断肠草一个模样。
他刚抬起手，突然嗅到一股混着沉香的汗味。
"哎呀，这筒子沾灰了。
"赵宇的云纹袖口扫过案台，顺势卷走了竹筒。
他腰间玉佩磕在青铜兽首上，发出类似嘲笑的脆响。
跟班们很懂时机地笑起来，有个瘦猴脸的甚至打了个酒嗝。
吴征的指甲陷进掌心，那里还留着昨夜劈柴的木刺。
他注意到赵宇的衣角沾着丹砂——定是刚从符修院出来，难怪火气这么大。
"赵师兄，"吴征突然伸手按住滚到案边的笔洗，"您靴底踩着我的穗子了。
"那是他攒了三个月贡献点换的剑穗，此刻正可怜巴巴地黏在对方描金靴跟下。
苏瑶就是这时候掀帘进来的。
她发髻上别着支会转动的罗盘，指针随着步伐"咔嗒"轻响。
原本嗡嗡作响的大堂突然安静，只有赵宇玉佩还在不安分地摇晃。
"松针露要赶辰时采集。
"苏瑶说话时，罗盘指针正指向吴征，"过了时辰，药性就散了。
"她指尖轻轻一弹，赵宇袖中的竹筒突然开始渗水，青苔顺着筒身疯长。
回后山的路上，吴征发现竹筒底部用朱砂画了只小龟。
采药时被石棱划破的手指抹上去，那龟竟活了似的游动起来，带着他找到岩缝里发光的青冥草。
傍晚交任务时，执事长老盯着他沾满泥的衣摆看了许久，最后往他令牌多打了三点贡献值。
灵霄门的晨钟刚刚敲响，吴征就睁开了双眼。
他盘坐在蒲团上，感受着体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流——经过三个月的苦修，他终于成功引气入体，踏入了炼气第一层。
"成了！
"吴征忍不住攥紧拳头。
那一缕外界灵气像条调皮的小鱼，在他体内新开辟的灵力通道中游走，与他的五灵根产生奇妙共鸣。
虽然只有头发丝那么细，却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从这天起，世界在吴征眼中变得不一样了。
清晨打坐时，他能嗅到木灵气的清香，像是新摘的嫩叶；正午阳光下，火灵气像跳动的火星子，烫得他脸颊发痒；夜半时分，水灵气又化作清凉的溪流，抚平他修炼后的疲惫。
"还是太慢了。
"吴征望着掌心凝聚的稀薄灵气，想起赵宇那帮人炫耀的修为，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决定去藏书阁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提升五灵根修炼速度的法子。
藏书阁藏在几株千年古松后面，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
吴征在门口蹭了蹭鞋底的泥，这才轻手轻脚走进去。
扑面而来的墨香里混着陈年的檀木味，让他想起老家祠堂里供着的族谱。
"奇怪..."吴征的手指突然停在某排书架最底层。
那里躺着一本没有名字的旧书，封皮泛黄卷边，像是被人翻过无数回又随手丢弃。
他刚把书抽出来，就呛了满鼻子灰。
书页上的字迹己经褪色，但那些故事却鲜活得像要跳出来：玄风子前辈引动九霄神雷时，吴征仿佛听见震耳欲聋的雷鸣；读到赤霄妖龙作乱那段，他后背沁出冷汗，好像真的看见遮天蔽日的龙影；而当"玄煞魔尊"西个字映入眼帘时，书页突然无风自动，吓得他差点把书摔在地上。
"五件神器...生命之玉...时光之轮..."吴征喃喃重复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字眼，突然觉得丹田里的灵气微微发烫。
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灵根位置，五种属性的灵气竟然同时颤动起来。
回去的路上，吴征满脑子都是书里那些画面。
段晖蹲在院门口啃馒头，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见鬼了？
""比鬼还可怕。
"吴征抓起茶壶灌了一大口，冷水顺着下巴滴到衣襟上。
他把古籍内容一五一十说了，最后压低声音："我觉得...那本书是故意让我找到的。
"当天夜里，吴征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五色灵气化作锁链，将一团黑雾死死缠住。
醒来时晨露未晞，他摸到枕边一片湿润——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从今天开始加练。
"吴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突然发现掌心有道淡淡的五色纹路。
窗外，晨练的钟声正穿透云霞。
"咔嚓——"吴征捏碎了手中的青石，碎石从指缝簌簌落下。
他甩了甩手，看着掌心泛起的淡淡灵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炼气二层，成了。
现在他总算明白什么叫"灵气滋养"——五脏六腑像是泡在温泉里，连小时候摔断过的左腿骨都隐隐发痒。
最神奇的是视力，连十丈外松针上的露珠都能数清。
"吴师弟！
"段晖的大嗓门吓得树梢的麻雀扑棱棱飞走，"听说了吗？
青岩城那边..."吴征听完眼睛一亮。
遗迹现世这种事，在茶馆说书人口中能讲上三天三夜。
他摸了摸腰间瘪瘪的储物袋，上次买的凝气丹己经见底了。
报名处人头攒动。
赵宇那伙人围成一圈，正高声谈论要如何横扫遗迹。
吴征低头系紧护腕，假装没看见对方投来的轻蔑眼神。
倒是段晖冲他挤眼睛："看见没？
赵大少爷新得的流云履，据说值二十块灵石呢。
"考核时出了点小意外。
当吴征掌心的五色灵球开始旋转，考官们的窃窃私语让他差点分神。
好在炎浪术施展得漂亮，火焰掠过地面时，连考官们的胡子都被热浪掀得翘了起来。
"黑暗森林"的幻境里，吴征的裤腿被荆棘划出三道口子。
当那头幻化出的铁背苍狼扑来时，他本能地使出了改良版的清风术——掺了火星子的风刃。
事后考官盯着狼尸焦黑的伤口看了许久。
"恭喜啊。
"段晖用胳膊肘捅了捅正在包扎伤口的吴征，"听说这次去的遗迹是千机老人的洞府，里面机关..."话没说完就被钟声打断。
回小院的路上，吴征特意绕到后山瀑布。
水流冲击在背上像千万根钢针，这是他自己发明的淬体法子。
皮肤下的灵光随着呼吸明灭，把坠落的溪水映成碎银。
"给。
"柳逸云不知何时站在岸边，抛来一个绣着云纹的锦囊，"避瘴丹，还有..."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吴征的肩膀。
夜深人静时，吴征把家当一件件摆在床上：三张皱巴巴的符箓，半瓶回气散，还有那本从不离身的《道悟本源》。
月光透过窗棂，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古籍上那句话："修真之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窗外，启明星刚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