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传来的骚动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最后的镇定。
透过幕布的缝隙，她看见三个工作人员围着自己的钢琴打转，为首的调音师正用镊子夹起一根断裂的琴弦。
镁光灯在深红色天鹅绒幕布上投下细碎光斑，那些跃动的光点此刻都变成了嘲笑的眼睛。
"第17号选手准备——"报幕声在耳畔炸响的瞬间，苏晚的校服下摆被冷汗浸透。
后台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教导主任铁青着脸冲到她面前："有人往琴键缝里倒了胶水，现在紧急更换三角琴，你......""不用换琴。
"清冽的男声截断话音。
穿着深灰色校服的男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侧幕，碎发在聚光灯下泛着冷调的蓝。
他单肩挎着黑色琴盒，修长手指正漫不经心地转着螺丝刀，"给我二十分钟。
"苏晚认出这是上周刚转来音乐班的林深。
少年半跪在琴凳前拆卸琴盖时，后颈凸起的骨节在灯光下泛着珍珠白。
他调试琴弦的动作行云流水，调试锤敲击弦轴钉的节奏像某种神秘的摩斯密码。
"你学过修琴？"苏晚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林深没有抬头，螺丝刀在琴体内折射出细碎的银光："我父亲是钢琴制造师。
"他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抚过断裂的低音区琴弦，"看来有人不想让你拿冠军。
"评委席传来不耐烦的咳嗽声。
苏晚盯着他垂落的睫毛，突然发现他右眼尾有颗淡褐色的泪痣。
当最后一个琴键恢复原音，少年起身时带起一阵雪松混着机油的气息："现在，该你为这场闹剧收场了。
"苏晚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与琴声融为一体。
肖邦的《革命练习曲》从她指尖倾泻而出，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愤怒与抗争。
她仿佛看见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看见他们惊讶的表情，看见林深站在侧幕，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全场寂静。
然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苏晚站起身，看见评委席上惊讶的表情。
她知道，这场胜利来之不易。
后台，林深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一枚螺丝钉："弹得不错。
"他漫不经心地说，"不过第三小节的转调处理得不够干净。
"苏晚愣了一下："你听出来了？""当然。
"林深直起身，"我父亲是林氏琴行的首席调律师，我从小就在琴行长大。
"他顿了顿，"不过现在琴行已经倒闭了。
"苏晚想起两年前那场震惊音乐界的火灾，林氏琴行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她看着林深平静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他眼中的疏离从何而来。
"谢谢你。
"她轻声说。
林深摆摆手："不用谢我。
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你的琴凳下面有东西。
"苏晚蹲下身，在琴凳夹层里发现一张泛黄的乐谱。
谱面上用红笔圈着几个音符，旁边潦草地写着："小心赵老师。
"她猛地抬头，林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远处传来新生的喧闹声，苏晚却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赵老师是她最敬重的钢琴导师，这张乐谱到底意味着什么？暗红色灯光在暗房里晕开，苏晚把最后一张相纸浸入显影液。
化学药剂的味道让她想起上周比赛时后台弥漫的松节油气息——那个叫林深的转学生修琴时，白衬衫袖口就沾着这样的污渍。
"有人？"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得她碰翻了定影液。
相纸盒哗啦啦散落一地，她慌忙蹲下收拾，却听见快门连响的咔嚓声。
逆光而立的轮廓举着徕卡M6，镜头折射出幽蓝的光晕。
苏晚眯起眼睛，看见对方校服领口松开的第二颗纽扣——是林深。
"***要扣德育分。
"她伸手去挡镜头，腕间的银链撞在金属机身上叮当作响。
上周比赛结束后，教导主任调监控发现是音乐班的人动了手脚，但始终查不出具体是谁。
林深放下相机时，额发在眉骨投下细碎阴影："我在拍暗房结构。
"他弯腰捡起一张飘到脚边的相纸，突然顿住动作。
显影液里浮动的影像渐渐清晰——逆光拍摄的钢琴轮廓，琴盖上映着无数道裂痕。
"拍得不错。
"他的指尖在相纸边缘留下月牙状折痕，"可惜没拍到真正的裂痕。
"苏晚夺回照片时触到他冰凉的指尖："你什么意思？""上周比赛前，我看到有人往更衣室方向跑。
"林深从琴盒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乐谱，巴赫平均律的谱面上用红笔圈着几处修改痕迹，"这是你决赛曲目原谱？"暗房突然陷入黑暗。
苏晚在混乱中抓住对方的手腕，皮肤相触的刹那，走廊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谁又乱动电闸！"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林深瞳孔里晃动的光斑，像深海里突然惊醒的鱼群。
"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我？"苏晚压低声音问。
林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显影池里浮动的照片上。
那是苏晚在比赛后台拍摄的钢琴特写，琴键缝隙里隐约可见胶水的痕迹。
"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吗？"苏晚追问道。
林深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纽扣："这是在钢琴旁边发现的。
"纽扣上印着音乐班的班徽，边缘有些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苏晚的心猛地揪紧。
她想起两年前那场火灾，林氏琴行就是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毁掉的。
当时有传言说，是竞争对手故意纵火。
"你怀疑是赵老师？"苏晚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琴盒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工作日志。
"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钢琴调律的数据，"最后一页，他写下了赵老师的名字。
"苏晚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边缘。
最后一页的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赵明远威胁要毁掉琴行，我必须保护好那些证据......""什么证据？"苏晚抬头问。
林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火灾发生后，所有东西都烧光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我相信，那些证据一定还在某个地方。
"暗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刺眼的光线照进来。
赵老师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找了半天。
"苏晚下意识把笔记本藏到身后，心跳如擂鼓。
赵老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显影池里的照片上。
"在洗照片啊？"他走近几步，"让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林深突然挡在苏晚面前："赵老师，我们正准备去上您的课。
"赵老师笑了笑："不急，先让我看看照片。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听说你们在调查比赛那天的事？"苏晚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想起林深说过的话，那些关于赵老师威胁他父亲的记录。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赵老师，"林深突然开口，"您还记得我父亲吗？"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老师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当然记得，林师傅是个很优秀的调律师。
""那您还记得两年前那场火灾吗？"林深步步紧逼，"有人说，那场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赵老师的脸色变得苍白："这种谣言你也信？"他强装镇定，"火灾调查结果很清楚，是电路老化引起的。
"林深冷笑一声："是吗？那为什么我父亲会在日志里写下您的名字？"赵老师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旁边的相纸盒。
照片散落一地，在暗红色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你在胡说什么？"苏晚鼓起勇气开口："赵老师，如果您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在比赛那天对我的钢琴动手脚？"赵老师的表情瞬间扭曲："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他歇斯底里地喊道，"音乐界的水有多深你们知道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们！""保护我们？"林深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