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一大早就爬上了脚手架,他的手掌因长年握着粗重的工具布满厚厚的老茧。
脚下是一片忙碌的场景,工友们扛着钢筋、搬着水泥,吆喝声此起彼伏。
陈昊低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抬头看了一眼模糊的天际。
灰蒙蒙的天似乎预示着什么,但他并没有多想。
他知道,这一天不过是无数平凡日子中的一个。
他努力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因为他清楚,家庭的重担正压在他的肩上。
“昊哥,来帮个忙!”
不远处,一个工友朝他喊道。
陈昊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脚手架上往下爬。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从高处传来,紧接着,一个模糊的黑影从上方首首地砸下来。
“砰——”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工友的惊呼:“昊哥,小心!”
陈昊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整个人被重重地压倒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黑,意识渐渐模糊。
他隐约听到工友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喊着,但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
时间仿佛静止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一件简朴的棉外套,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脸上有些许汗珠。
尽管她的面色疲惫,眼神却格外明亮,透着温柔和坚定。
“你醒了?”
女子见他睁开眼,露出一丝微笑,语气里带着一抹放松。
陈昊试图起身,却发现全身无力,尤其是肩膀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皱了皱眉,低声道:“我……我在哪儿?”
“在乡卫生所,你刚才在工地出了点事故,我正好路过,看到你受伤,送你过来的。”
女子一边说,一边俯身检查他的包扎,手法熟练又轻柔。
“谢谢……”陈昊声音微弱,觉得有些愧疚。
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向来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尤其是陌生人。
“别谢了,这种事谁看到了都会伸把手。”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继续说道,“我是林静,在附近的乡村小学当老师。
你呢?
在工地做什么?”
“陈昊,工地小工。”
陈昊简单回答,觉得对方的声音柔和,像是清晨的一缕阳光,穿透了他的疲惫。
林静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关切:“你应该好好休息一阵子,这次伤得不轻。
肩膀骨头有点裂,要是不注意,很容易落下病根。”
“可我还要上工……”陈昊下意识地回答,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焦虑。
对他来说,一天不上班,就意味着少一天的工钱,而家里的房租、孩子的奶粉钱全靠他一个人撑着。
林静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比钱更重要。
家里人会心疼的。”
陈昊没说话,他低下头,眉头紧锁。
这时,卫生所的医生走了过来,把一瓶药水递给林静:“他伤得挺重,这几天必须有人帮他换药,不然感染了可麻烦。”
医生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不过你们这些工人啊,怎么老不注意安全。”
林静点点头,接过药水,又转头看向陈昊:“你家离这儿远吗?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陈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刚一用力,肩膀就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静皱了皱眉,伸手扶住他:“别逞强了,这样下去你会出更大的事。
走吧,我有车,先送你回去。”
陈昊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他明白,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林静开着一辆老旧的三轮车,车厢上垫了一层厚厚的棉布,显然是为了冬天的寒冷特意准备的。
陈昊坐在车厢里,望着渐渐远去的卫生所,心中五味杂陈。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乡间的小路坑洼不平,车子颠簸得厉害,但林静骑得很稳。
她时不时回头看看陈昊,确认他是否安好。
终于,车子在一座破旧的小屋前停下。
那是一间简陋的平房,屋顶的瓦片有些脱落,墙壁上满是裂缝,看起来摇摇欲坠。
林静扶着陈昊下车,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惜:“你就住这儿?”
陈昊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条件差了点,不过……能住。”
林静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药水放到他手里,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瓶药膏:“这也是给你涂的,对消炎有用。
记得按时换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学校找我。”
“这……”陈昊有些局促,“太麻烦你了。”
“没事,小事一桩。”
林静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回头叮嘱道,“记住,不要逞强,身体要紧。”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陈昊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
他的生活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子,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毫不犹豫。
这一刻,他的内心涌起一种久违的温暖。
……夜晚,陈昊躺在床上,肩膀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眠。
窗外寒风呼啸,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天的情景,尤其是林静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句话:“生活再难,总会有人带来一束光。”
这一束光,似乎正在他的生命中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