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站在咖啡店的后门，呵出的一团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她手里拿着钥匙，试图将其插入那把己经生锈的锁孔里，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今天也这么早啊？
"店主林姨的声音从烘焙间传来。
她探出头，脸上沾着面粉，斑白的鬓角在晨曦中格外明显。
"习惯了早起。
"白羽微笑着回应，系上那条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围裙。
围裙右下角有个歪歪扭扭的补丁，是上周被蒸汽烫坏后，弟弟尚祺笨手笨脚缝上的。
她指尖轻抚过那些粗糙的针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咖啡馆里弥漫着新鲜烘焙的咖啡豆香气。
白羽熟练地擦拭咖啡机，余光瞥见窗外樱扬学院的哥特式建筑群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三天前在校门口的那一瞥，轮椅上的少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白羽抬头，玻璃门被缓缓推开，一股寒风卷着落叶涌入。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轮椅碾过木地板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咖啡厅突然安静下来。
萧亓尘今天没穿校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
他的右手随意地搭在手杖上，手背的疤痕在晨光中像几道淡色的溪流。
那双冰湖般的眼睛扫过价目表，在"今日特价"的粉笔字上停留了半秒。
"欢、欢迎光临。
"白羽的声音卡了一下。
"拿铁。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清润，"不加糖。
"白羽点头时注意到他眼下的青影，像是熬了一整夜。
当她转身操作咖啡机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就像那天隔着马路的一眼。
蒸汽声中，她鬼使神差地多拿了一块方糖。
指尖在糖罐边缘犹豫地摩挲着，最终将浅褐色的方糖轻轻滑入杯底。
滚烫的咖啡冲下去时，糖块在杯底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您的拿铁。
"白羽将杯子放在轮椅专用的矮桌上。
杯垫是林姨手绘的银杏叶，金黄的叶脉在白色陶瓷上舒展。
萧亓尘伸手去接，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腹却有一层薄茧。
就在交接的瞬间，白羽的围裙口袋突然勾住了桌角——那个被尚祺缝补的地方绽开一道线头。
"抱歉！
"她慌忙去扶摇晃的咖啡杯，却看见萧亓尘的目光落在杯垫边缘露出的一角纸片上。
那是她昨晚复习的化学笔记，上面还有尚祺用红笔标注的幼稚字迹："姐，这个方程式配平错啦！
"萧亓尘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喉结滚动时，白羽看见他颈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藏在衣领下。
"多了一块方糖。
"他突然说。
白羽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萧亓尘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她围裙的补丁上，整整三秒——足够白羽看清他虹膜里细碎的灰色纹路，像是冰层下的暗流。
门铃再次响起，一群樱扬学院的女生叽叽喳喳地涌进来。
白羽慌乱地转身，听见身后轮椅碾过木地板的声响渐渐远去。
等她再回头时，银杏杯垫上的咖啡杯己经空了，杯底残留的糖渍形成一个完美的小漩涡。
而她的化学笔记，不见了。
白羽擦拭咖啡机时，发现监控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不正常地跳动着。
她蹲下来检查线路，突然在显示器反光中看见一根黑檀木手杖的倒影——萧亓尘不知何时回到了柜台前。
"您还需要..."她的问话戛然而止。
萧亓尘手里拿着她的化学笔记，其中一页被折起一个小角。
当他把笔记递过来时，白羽看见他袖口露出一截银色手链，链坠是个精巧的烧瓶造型。
"第七页的方程式。
"他说，"配平系数应该是3:1:2。
"白羽翻开笔记，发现尚祺用红笔圈出的错误旁边，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
那字迹瘦劲清峻，像是用极细的钢笔写的。
她的指尖擦过墨迹，突然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纸页边缘有被液体腐蚀过的痕迹。
"小心。
"萧亓尘的声音很轻，"浓硫酸。
"白羽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首首地盯着前方。
然而，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她惊讶地发现那个身影己经悄然转动轮椅，缓缓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玻璃门在他的推动下缓缓开合，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白羽的目光紧随着他的身影，透过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她仿佛看到了他手杖顶端的红光与街对面樱扬学院某个窗口的闪光在一瞬间同步了起来。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凝固了，白羽的心跳也不禁加快了几分。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林姨正坐在桌前清点账目，突然，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咦”声。
白羽闻声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林姨。
只见林姨的目光正落在她的围裙上，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小羽，你围裙上怎么在发光啊？”
林姨指着白羽的围裙说道。
白羽闻言，急忙低头看去。
果然，在她围裙的补丁缝线处，有一丝极微弱的蓝光在闪烁着，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白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丝蓝光。
然而，当她的手指刚刚碰到那丝蓝光时，她突然像被静电击中般猛地哆嗦了一下。
那丝蓝光似乎带有某种微弱的电流，让她的手指感到一阵刺痛。
在明亮的灯光下，白羽仔细观察着那丝蓝光。
她发现，那些原本歪扭的线脚之间，似乎隐约缠绕着某种金属细丝。
这些金属细丝非常纤细，几乎难以察觉，但在蓝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格外清晰。
“可能是尚祺缝的时候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混进去了吧……”白羽轻声呢喃着，仿佛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然而，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丝不安在搅动，让她无法完全释怀。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白羽心头一紧，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了听筒。
“姐！
我收到樱扬学院实验室的实习通知了！”
尚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
然而，白羽握着电话的手却在瞬间变得冰凉，仿佛被一股寒风吹过。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白羽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
暮色如墨，渐渐笼罩了整个城市。
在那片朦胧的黑暗中，樱扬学院的建筑显得格外醒目，灯火通明，宛如一座不夜城。
而在最高层的那个窗口，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手杖顶端的红光，首首地对着咖啡店的方向，一下，一下，如同心跳般规律地闪烁着，仿佛在传递着某种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