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传来灼痛,那是”非攻瞳“过度使用的征兆——三日前使团灭门的残影仍在瞳中流转:扶桑使臣额间的血洞边缘,分明是墨家”千叶莲“暗器的痕迹。
“第七个。”
少年甩出袖中乌金丝,缠住尸骸脚踝。
尸身倒悬时,靴底掉出半枚青铜齿轮,内侧“天工”二字让他瞳孔骤缩。
这是墨家内门弟子才有的身份符,而三年前机关城覆灭那夜,所有同门的遗物都被他亲手葬入剑冢。
“阿珩!”
熟悉的呼声惊得他险些脱手。
十五岁的李昭宁抱着罗盘从街角转出,杏黄衫子被雨浸得透亮。
她发间那支木鸢簪本该在三日前被自己亲手折断——那是他故意留在凶案现场的假线索。
“你来作甚!”
李墨珩跃下檐角,攥住少女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
昭宁腕间玉镯撞在蟠龙柱上,迸出的火星照亮她含泪的眼。
“义父临终前说过...”少女挣开他的手,从怀中掏出半块焦黑的机关锁,“若龙形枢现世,便是墨家劫数再临之时。”
雷鸣撕裂夜空,李墨珩望着她掌心的”子午锁“。
这是机关城秘库的钥匙,本该随义父葬入皇陵。
此刻锁芯残留的血锈,分明是七日前他亲手为义父更衣时见过的寿纹。
“你开过秘库?”
他声音发颤。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破雨而来。
为首之人玄铁面具上刻着饕餮纹,手中”千机伞“旋出森冷寒芒——这正是墨家叛徒独有的兵器。
“带她走!”
李墨珩将昭宁推向身后石狮。
狮口机关应声而开,露出幽深暗道。
十年前义父教他布设这道逃生机关时曾说:“墨家儿郎的脊梁,当比这石狮更硬三分。”
“要走一起走!”
昭宁突然扣住他手腕。
少女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就像七年前火海中她死死抓住自己衣角时那样。
玄铁面具人发出夜枭般的尖笑:“好个兄妹情深,不如同赴黄泉!”
千机伞陡然爆开,七十二枚淬毒透骨钉如蝗群袭来。
李墨珩反手扯开胸前束带,漆黑木匣轰然坠地。
匣面二十八宿纹路次第亮起,青龙七宿处弹出三尺青锋。
“墨守成规,匣藏天工——”剑鸣龙吟声中,少年腕间青筋暴起。
剑锋划过雨幕的轨迹,竟在空中凝成一道八卦阵图。
透骨钉撞上气墙,叮当落地时己碎成齑粉。
“天工剑式!”
面具人骇然后退,“李元芳竟把这绝学传给你这野种!”
“住口!”
昭宁突然扬手,木鸢簪中射出三枚无影针。
面具人挥伞格挡的刹那,李墨珩的剑锋己穿透他肩胛。
血溅在青铜面具上,露出下方溃烂的皮肤。
李墨珩瞳孔骤缩——那些流脓的疮疤,与当年剑冢中某具尸身的伤痕如出一辙。
“你不是陆师兄...”剑尖抵住对方咽喉,“三年前我亲手葬了他。”
面具人突然诡笑,溃烂的手抓住剑刃:“葬的是皮囊,活的是机关魂!”
说罢竟自断心脉,尸身迅速膨胀如鼓。
“闭气!”
李墨珩揽住昭宁疾退。
尸身炸开的黑雾中,数百只青铜甲虫振翅而起,虫翼上皆刻着“天工”二字。
“是机关蛊!”
昭宁扯下腰间香囊抛向空中。
艾草灰弥漫处,蛊虫如雨坠落。
她转身欲言,却见兄长怔立雨中,手中握着半截焦黑的傀儡丝——这是操控尸傀的秘术,而墨家会此术者,唯有...“不可能...”李墨珩踉跄扶住石狮。
三年前那个雪夜,他亲眼看着义父震断那叛徒的心脉。
“阿珩你看!”
昭宁突然指向蛊虫残骸。
某只甲虫腹甲翻开,露出微型机括刻着的字:戌时三刻,千窟城。
更鼓恰在此刻响起,少年猛然惊醒:“这是调虎离山!
速回剑冢!”
二人踏着屋脊狂奔时,皇城方向突然升起赤色狼烟。
那是墨家最高警示,唯有秘库被盗时才会燃起。
“终究迟了...”李墨珩握剑的手青白交错。
怀中龙形枢突然发烫,匣中剑鸣如泣。
当他们在剑冢前落地时,只见三千青石碑尽数碎裂,每块残碑上都钉着半截傀儡丝。
昭宁突然跪地,从某块残碑下抽出半卷焦黄绢帛。
借着狼烟火光,可见《天工开物》西字,其下落款让少年如坠冰窟——那是义父李元芳的笔迹,日期却是机关城覆灭的三日后。
“原来如此...”他抚过卷首血字,那是用墨家密语写的“赝品”二字。
十年前所谓灭门惨祸,不过是义父自导自演的金蝉脱壳。
暴雨更急了,昭宁突然扯住他衣袖:“阿珩快看!”
剑冢深处传来机括轰鸣,尘封三十年的”青龙驮碑“正在缓缓开裂。
当碑顶石龙睁开双目时,李墨珩怀中的龙形枢竟与之共鸣震颤。
“龙抬头,千窟现...”他想起儿时听过的谒语。
石龙口中吐出的青铜卷轴上,血色星图正与昭宁掌心的子午锁严丝合缝。
突然,地底传来巨兽嘶吼。
无数青铜锁链从裂缝中暴起,缠向二人脚踝。
李墨珩挥剑斩链的刹那,瞥见锁链尽头连着半具机关兽残躯——那兽首处的莲花纹,正是三年前刺穿义父胸膛的凶器模样。
“抓住星图!”
他将昭宁推向正在闭合的逃生机关。
少女坠入暗道的瞬间,机关兽完全破土而出。
望着那熟悉的莲花兽纹,李墨珩突然笑出了泪:“原来你一首在这里...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