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要是生下来之前就能先看到自己的命，还会不会去投这个胎？别人我不知道，小雨应该就不会。

小雨跟文洁两个小姐妹算是一起长大的。小雨比文洁小一岁，家又挨得近，她们俩就一天到晚地凑在一块，跟小家雀似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小嘴叭叭个不停，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十来岁的小人，竟还一起畅想过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文洁说她要嫁个家里有彩色电视机的。小雨就说她，还彩色电视机，你妈不是老说你，能找个拾破烂的就不错啦？小雨比较一本正经，她说：“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嫁个姓“求”的，我还要生两个娃娃，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就叫‘求雨志’，我那个雨，有志向那个志，女孩就叫‘求雨婷’，女字旁的婷，这雨呢，我说下就下，我说停就停……”文洁就捂着嘴笑她，说：“还有这么个姓呢？那你可不好嫁了，要当老婆娘……”

小雨没当成老婆娘，她才20岁就死了，她妈一直对外说她是出车祸死的。

小雨爸妈从她一出生就开始打架，不是吵架，是实打实地打，打得鸡飞狗跳。最厉害那回，她爹把结婚证烧了，点了烟，把家里仅有的鸡蛋砸了一墙，结婚时的红被子扔了一院子。他们那个院子，永远都是满地的绿鸡屎，干的湿的还有半干不湿的。

那回干仗，他爹是真的不想过了。墙上挂的玻璃相框、门后边的大水缸、面缸、烟灰缸、咸菜罐子、茶壶、暖瓶、痰盂、面盆、肥皂盒子全砸了，小雨她妈稍微花一点的衣裳、胸罩、裤衩他都拿剪刀绞了个稀碎，当着孩子的面抄起菜刀说要砍死她妈、要砍死她们全家。

小雨跪在床角捂着嘴，哭得撕心裂肺，死命地喊别打了，别打了……她喊她爹也喊，不过了！不活了！都她妈别活了，都给我去死！他爹怒烘烘地喊完，一只老母鸡好死不死地，看热闹一样晃到了门口，咯咯哒地叫，鸡的影子在一道四四方方的光里，抻着脖子，晃着脑袋。小雨他爹正红着眼，疯了一样，抓住鸡，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