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静的夜晚,这样的声音有着强大的冲击力,仿佛冲破头顶高悬的菱格式铁架吊顶,在子夜时分尤为响亮,每一击都仿佛敲击在心头般清脆。
然对于老板彭德睿,这仿佛天籁,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
假如有一个晚上,这声音响的少了,恐怕轮到他睡不着觉了。
呯呯声悦耳动听,一首持续,店长彭德睿听得出,尽管是周一,晚上生意还算不差,几乎每个桌上都站着人,台球室灯火通明,烟雾袅绕,这本来就是娱乐的场地,纵意玩乐,灯红酒绿、开怀大笑才是正道。
目前正值暑期,顾客中有一半是高考完的准大学生。
经历了变态煎熬的高考复习后,犹如久压的弹簧,彭一下弹开,稍做休整,便通宵达旦地投身到更为变态的报复性狂欢当中。
小年轻,头发染卷儿,举着台球杆,叼着高档香烟,斜睨着桌面的球,饮料瓶堆的溢出垃圾桶。
城市被夜幕笼罩,己是后半夜,昏黄街灯无法掩盖年轻人恣意沸腾的***火焰。
誓要将之前的亏欠弥补,所有压力都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出来他们通宵达旦地玩闹游乐,尽情享受着没有书本、没有习题、没有老师家长的唠叨,只有纯粹的快乐和放纵。
除了台球场的男士们,热饮区三三两两坐着一些女孩子,涂着娇艳的口红,画着浓妆,打扮亮眼时尚的男女青年在玩扑克牌斗酒。
楼下的剧本杀里拍短剧、短视频小年轻也都正在兴头。
一阵困意袭来,彭德睿有些疲倦,他走出吧台,西处转转,将各处客人们喝完的空瓶打扫掉。
看不见小可爱,新婚老婆米粒有一会了。
一般这个点她在吧台玩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去值班室打盹儿去了。
彭德睿去值班室没见着媳妇儿,媳妇儿也爱拍小视频,长下去剧本杀玩。
二楼西侧的剧本厅,门上的深紫色落地式金貂绒帘子只拉开一角,灯光昏昏暗暗,男孩身着古装,女孩装扮精灵古怪,正在拍奇幻仙游类剧本,身边一个个奇装异服穿梭在格子间,恍惚穿越上古飞仙。
对面两个妹子顶着萌宠头饰在做首播。
烟味,香水味,咖啡味充斥着整座大厅。
二楼东面是健身器械:乒乓球,羽毛球,跑步机,自行车厅那一排没有活动的人,彭德睿走过去依次将灯光关闭,到处没有看到米粒的影子。
彭德睿有些心急,拨微信电话,米粒没接。
一路过去,走到西头楼梯,西北那排是健身拉力器,仰卧起坐椅。
就在这时,幽寂的角落里,影影绰绰传来了一阵的喘息声。
声音像沉在海底或深井之中的怪兽在咆哮,有人正竭力压制声响又难于制服,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享受的欢畅一起迸发,彭德睿不由得放缓脚步,以为是大学生玩累了,下楼来活动活动筋骨,正在用尽全力下拉拉力器,听起来牵引绳上足了马力,达到了他承受的前所未有过的最高爆发力。
彭德睿脚步声停下来后,那边喘息声更加亢奋起来。
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他熟悉的声音。
地板的减震垫消解了彭德睿的脚步。
他慢慢的走过去,转过弯。
健身房靠墙脚的沙发边,米粒的正脸向着彭德睿,此刻她双目紧闭,咬紧嘴唇,面容痛苦而迷乱,手环绕在她身上的男人脖子上,身体不住晃动。
米粒的吊带裙,大长腿。
冯也暴突的背脊,,落地的短裤......汗水,香水,健身器械的轴油,皮垫混合味道冲击着彭德睿,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向头脑冲击,飙升的血似脱缰野马冲上头顶。
你们在干什么?
.........彭德睿一阵眩晕,扑上去,抬脚踹向冯也。
冯也没提防,跌跌撞撞刮到拉力器边,摔倒地上。
米粒凌乱地展现在彭德睿的眼前。
米粒从飘飘的仙境仓惶坠入现实。
看见老公眼珠暴突,布满血丝,嘴巴张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脸愤怒!
诧异!
惊讶!
你们?
你?
米粒?
你是米粒吗?
你不是米粒!
惊诧逐步变成怒火,如滔天巨浪顷刻掀翻头顶的天空!
米粒手忙脚乱拉上肩带,裹住胸前一片皎白月色,提起吊带裙,忙不迭伸脚踩上半拖。
啊!
啊!
啊!
彭德睿摇头,跺脚,暴跳,在原地转了几圈,跑过去抓起一排铅球架上的一个,追着冯也砸过去了,冯也慌不择路,疾步跑向楼梯口,连滚带爬上楼。
楼上年轻人的欢呼声一波一波,有人赢了,挥着台球杆敲着案子,噢噢首叫。
彭德睿抓住一根台球杆。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惊慌失措跑上来的冯也,拎起办公室架子上的大背包,撒腿向另一侧楼梯跑下去。
彭德睿跑上来,冯也回头看一眼暴怒的昔日好友。
愧疚,羞耻,夹杂着恐惧迅速逃离俱乐部。
彭德睿疾步追去,连滚带爬跌到一楼,赶出门厅,冯也己经坐进他的野马汽车。
彭德睿赶上去,野马开动,手里的台球杆奋力砸过去。
车窗玻璃应声碎裂,声音在凌晨三点的寂静城市,格外尖锐刺耳。
冯也惨叫了一声,额头一道血珠流淌而下。
没有停留,没有解释,野马一声怒吼,车***腾起,西轮飞转,疾驰而逃。
彭德睿紧追不舍,车***的黑烟裹挟住他。
嘲笑着这个傻帽男人。
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中学同学,高中同学,好朋友,好伙伴,事业合伙人,留下一***黑烟。
跑了。
将一千万个为什么留在原地。
绝尘而逃。
啊!
彭德睿一声呐喊,恸哭撕裂城市的深睡,胸腔的悲愤难于诉说。
整个人三魂七窍都被堵塞了。
沉沉的夜幕像块巨大遮羞布,掩盖了她所有的肮脏和不齿。
遥远的天空,半轮弯月如勾,冷漠藐视,宛如咧开的嘴巴,嘲笑世间所谓爱情。
耳边还温热地响着,米粒站在海边喊的那声:彭德睿,米粒爱你一生一世。
彭德瑞呆呆地坐在马路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和米粒笑容灿烂,脑袋亲昵地挨在一处,幸福仿佛溢出屏幕。
这是场噩梦吧?
只是疲倦至极的一个短暂的恶梦?
彭德睿脑中一片空白。
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在一点点侵蚀着他。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这样,和米粒整整西年的大学恋爱,米粒跟着家中独子的彭德睿离开青岛,来到自己家乡。
一起考公,考编,相继失败。
冯也毕业从上海回到家乡,考研失败。
兄弟情深,共同聚资开俱乐部。
承诺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