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停,墨痕未干,映着灯下我微蹙的眉眼。请柬上,傅言琛的名字紧挨着我的,
烫金的喜字灼灼生辉。明天,就是我和他的婚礼。桌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尖锐的***划破了满室静谧。陌生的号码,却带着不祥的预感。电话那头,
是医院冰冷而公式化的声音,告知我傅言琛出了车祸。1心跳骤停,随即是疯狂的擂动,
几乎要撞碎胸腔。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夜色冰凉,城市的灯火模糊成一片光晕。引擎轰鸣,
我像一支离弦的箭,将交通规则抛在脑后。三个红灯,在视野里一闪而过,
刺目的红光如同警示。医院惨白的光线漫过走廊,带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
重症监护室的门紧闭着。我脚步虚浮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
透过病房门上那一方小小的玻璃窗,我看见了他。傅言琛躺在病床上,
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洇出一点刺目的鲜红。而苏绵,正趴在他的床沿,
纤细的肩膀微微耸动,哭得梨花带雨。她的手,紧紧攥着傅言琛病号服的袖口,
呜咽声断断续续。“言琛哥哥……呜呜……你醒醒啊……”傅言琛似乎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手指停留在苏绵满是泪痕的脸上。动作,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柔,
带着一丝怜惜,为她拭去泪珠。苏绵哭声一滞,随即僵住,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她猛地抓住傅言琛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言琛哥哥!你终于醒了!”我的手,
僵在半空,原本要去推门,此刻却重若千斤。苏绵带着哭腔,抽噎着继续。“言琛哥哥,
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保护她?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带着荒谬的刺痛。苏绵痴恋傅言琛多年,视我为眼中钉,那些刁难与陷害,
傅言琛一向看在眼里,早已明确表示与她划清界限,不愿再有任何牵扯。他何时,
会对她这般亲近,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去保护她?一个清脆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慕小姐?您来了,怎么不进去?”傅言琛的秘书沈文拎着一个保温桶,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伸手替我拧开了门把手。病房内的两人闻声,
动作一致地朝门口看来。苏绵眼角犹挂着泪珠,却飞快地松开了与傅言琛交握的手,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傅言琛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
掠过一丝复杂,随即被一种陌生的疏离覆盖。沈文显然察觉到气氛的凝滞,连忙上前一步,
举起手中的保温桶,试图打破僵局。“傅总,您刚醒,一定饿了吧?我按照您的吩咐,
做了您爱吃的虾仁粥,您尝尝?”虾仁粥?傅言琛对海鲜过敏,尤其是虾。这个细节,
连沈文都记错了?苏绵愣了一下,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靥,
伸手自然地接过了保温桶。“哎呀,沈秘书你记错啦,言琛哥哥不吃虾的。
这粥……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吗?”她仰起脸,望向傅言琛,眼中水光潋滟,
带着小女孩般的娇憨与期待。傅言琛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苏绵得到了默许,
回过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冉冉姐姐,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沈秘书的手艺很好的。”我摇了摇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尽量让它听起来平稳。“言琛,
我听说你出了车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却毫无温度。
嗓音因为刚醒而带着沙哑,吐出的字句却像冰棱。“没事。慕冉,你先回去吧。”没有解释,
没有安抚,甚至连一句“我很好”都没有。他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不再分给我一个眼神,
仿佛我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将我一路狂奔而来的焦灼与担忧,
浇得透心凉。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默默转身,拉上了病房的门。身后,
隐约传来苏绵甜得发腻的声音,故意拖长了尾音。
“真好喝~谢谢言琛哥哥~”沈文快步跟了出来,脸上带着歉意和不安。“慕小姐,
您别往心里去……傅总他……他刚经历车祸,又撞到了头,可能……可能有点神志不清。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急切地补充。
“傅总是在去给您取定制婚戒的路上出的事……是苏小姐突然冲出来拦车,傅总为了躲避她,
才……才撞上了护栏。”他努力地替傅言琛解释着,试图挽回些什么。我轻声道了谢,
只拜托他好好照顾傅言琛,便转身离开。脚步有些沉重,医院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回到空旷的家,桌上摊开的请柬依旧鲜红刺眼。婚纱店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
温柔的女声提醒我,定制的婚纱和伴娘服已经送达,询问我是否方便签收。
伴娘服……我想起苏绵曾带着期盼的眼神,请求在我的婚礼上做伴娘。那时,
傅言琛将额头抵在我的肩窝,声音带着些许无奈的纵容。“冉冉,她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就让她当一次吧,全了她的念想。”我应允了。可此刻,
看着眼前这件明显与其他伴娘服不同的礼服,我再次愣住了。它的颜色,
是一种接近婚纱的象牙白,款式繁复,甚至带着小拖尾,与我那件圣洁的婚纱放在一起,
几乎能以假乱真。婚纱是傅言琛陪我挑选的,他说要给我最好的。其他伴娘的礼服,
是我和她们一起选的,统一样式,淡雅的香槟色。苏绵这一件,是谁准备的?
我明明也给她订了同样的香槟色礼服。我找出手机里存着的伴娘服图片,
正想打电话给婚纱店核实,指尖却顿住了。苏绵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配文是:“祈祷言琛哥哥早日康复![合十][爱心]ps:我好笨呀,
削的苹果都这么丑QAQ”下面配了三张图。第一张,
是她手中那个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特写。第二张,是她举着苹果的***,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无辜。第三张,是最刺眼的一张——她将苹果凑近,
像是要喂给谁吃,镜头捕捉到了傅言琛带笑的侧脸和眼角眉梢的温柔。那温柔,
与方才病房中对我的冷漠,判若两人。指尖冰凉,我蜷缩起手指,在那条朋友圈下,
轻轻点了一个赞。心头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涩和不解。傅言琛醒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对苏绵的排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近乎宠溺的态度。
我想起沈文欲言又止的话,深吸一口气,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告知他婚纱已经收到。那边,
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复。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中午。胃里空空荡荡,
我起身走向厨房,准备随便弄点吃的。手机屏幕忽然再次亮起,边缘闪烁着微弱的红点。
不是傅言琛的回信。是他点赞了苏绵那条朋友圈的通知。我清晰地记得,不久前,
苏绵也曾发过一张借位***她和傅言琛的亲密照片。傅言琛知道后,
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和对我的忠诚,是当着我的面,删除了苏绵的所有联系方式。
他们是什么时候……又重新加上好友的?作为一个被设定好的,“懂事体贴”的白月光,
我似乎连追问和计较这些细节的资格都没有。下周,就是我们的婚礼了啊。
我翻看着手机里的日程安排。按照原计划,今天,我本该和傅言琛一起,回我的老家,
接我妈妈来市里参加婚礼。最终,我还是炖了傅言琛曾经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
香气在空荡的房间里弥漫,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我将汤仔细装好,联系了沈文,
拜托他带去医院。然后,我开车去了机场。大学毕业后,为了在城市扎根,我拼命工作,
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等生活终于稳定下来,和傅言琛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仔细算算,
竟已有两年,未曾踏上故乡的土地了。2小镇因为前几年开发的旅游景点,变得热闹了许多。
沿路是鳞次栉比的民宿,风格各异。回家的路上,意外遇到了曾经的邻居张阿婆。
她比记忆中发福了不少,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透着淳朴的热情。阿婆拉着我的手,
非要邀我去她家吃刚出锅的午饭。我笑着婉拒了阿婆的好意,心中挂念着家里的母亲。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的,一抹扎眼的红色就闯入了视线。一辆线条流畅的红色法拉利,
嚣张地停在巷口。车门边,倚着一个身影。何野。他微微屈着一条长腿,
低头专注地把玩着手机,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左耳那颗紫色的耳钻,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不经意间,晃了我的眼。六年了。
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这个年轻气盛、看起来有些“人傻钱多”的大少爷,
来我们这个小镇旅游。结果被当地的小混混骗走了钱包,手机也不慎摔坏了屏幕。
他就那样直愣愣地,有些无措地站在我家民宿的门口,像一只迷路的大型犬。是我和我妈,
看他可怜,收留了他一晚。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我,他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站直了身体,将手机揣回兜里。那双漆黑的瞳孔直直地锁住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又来旅游?”我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他点点头,
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嗯。”像是怕我不信,他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
“那个……你家民宿,还开着吗?我想住几天。”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已经卸下的民宿招牌。
“我家早就不开民宿了。”几年前父亲意外去世,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她操持民宿多年,
积劳成疾,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便劝她关了民宿,好好休养。那时我即将毕业,
已经联系好了实习单位,本想接她去城里同住,但母亲固执,说是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
也舍不得这老房子。何野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一起走到了家门口。听说我回来了,母亲早早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看到我身后的何野时,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熟悉的、温和的笑容,热情地摆手招呼他。
“是小野啊!快进来,一起吃饭!”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母亲竟然还记得他。毕竟,
他只在我们家住过一晚。饭桌上,气氛还算融洽。吃完饭,何野却磨磨蹭蹭地,
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趁着我去厨房洗碗的功夫,他凑到我母亲身边,小声地向她打听,
镇上哪家民宿比较干净靠谱。结果,毫无悬念。母亲再次收留了他,
让他暂住在了以前客房收拾出来的那个小房间。夜深了,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擦干手上的水渍走过去。屏幕上跳跃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心底某个角落,
还是不可避免地划过一丝微弱的失落。按下接听键。“喂——”电话那头,
传来苏绵娇滴滴的、带着明显得意腔调的声音。“冉冉姐姐,是我呀,
苏绵——”她轻笑了一声,声音甜得发腻。“是这样的啦,我想给言琛哥哥煲个汤补补身子,
可是……我找不到他家厨房的调料放在哪里了。你对言琛哥哥家最熟悉了,能不能告诉我呀?
”傅言琛……他竟然,让苏绵去了我们精心布置的婚房。那个他说要给我惊喜,
连我都不曾踏入过的地方。血液仿佛一瞬间涌上头顶,又在瞬间冷却。我的声音,
不自觉地带上了冰冷的寒意。“你为什么不去直接问他?”“哎呀!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苏绵一声夸张的惊呼。
她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和炫耀。“言琛哥哥说我笨手笨脚的,不让我做了呢!
他说等下他亲自下厨给我做……可是,人家还是想亲手为他做点什么,
表达一下心意嘛……”我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颤抖着,我翻出傅言琛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那边才终于传来声音。傅言琛微哑的嗓音里,
透着明显的不耐烦。“怎么了?”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却努力克制着。
“你让苏绵……去我们的婚房了?”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几秒钟后,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是。苏绵为了照顾我,一直守在医院,
她没地方休息。”“好。”一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我死死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