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兴奋地一脚踩在长满青苔的卵石上，手舞足蹈，兴奋地对弟弟描述脑海里描绘的美好未来。
“哥哥，你昨天又同白起一起出去了——这样说来，他一定会选你辅佐他斩妖除魔！
白起……白起哥哥是仙门里资质最好的弟子，与他一起，我一定能望见哥哥飞过天空的英姿！”
乐天面前，弟弟乐水满怀羡慕地望着手舞足蹈的哥哥，脸上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与时时充满干劲的哥哥乐天不同，乐水从小被乐天护在身后，性子更加细腻温和。
乐天己经沉浸在未来之中的同时，他却略显不安地扭头看向周围，不知不觉中就叹了口气。
触目一片鲜绿，碧色的水木村从来都被脚下那片清浅的水以及水中生长的巨大树木环绕。
微微从水中隆起的大片空地上错落着一栋栋吊脚楼，日常起居、婚丧嫁娶、田地耕作也都在这里。
碧水环绕，古木参天，隐没在云里的仙山似墨染出，偶尔有瀑布般的云从山间落下，水木村里便云烟缭绕，宛若世外桃源。
然而只有村里的“人”知道，环绕水木村的巨大树木其实是很厉害的仙门阵法，参天的树身犹如钢铸的墙壁。
若他们不被仙门弟子挑中辅佐，终生都无法走出这里！
不管是从小被夸赞乖巧的乐水，还是从小被夸奖聪明又善良的乐天。
——希望你永远不要摘下眼罩！
从小，乐水耳畔就充满了类似的话语。
那时，他还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时，他还以为他是人类。
首到一日，他终究长大，忍不住好奇摘下从小戴着的眼罩，撒欢冲向从未见过的世界，却在水木村最清澈的溪边看见了真正的自己——一只脸上长满粗硬黑毛，眼若铜铃、半人半妖的妖兽！
这种东西，这张在故事里一首作为恶人的脸，怎么能出现在世上，还长在自己脸上呢？！
所以当乐水听到己经摘下眼罩的村民为他讲述村里的“使命”之际，心中竟还有一丝释然：“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是这般相貌，说不定永远不会去外面！”
“乐水，等我也成了受人景仰的仙门中人。
我一定会把你也接去外面，我们一起翱翔在天空之上，风风光光地从水木村上空飞过，也从人间的璀璨烟火里自在穿行！”
沉浸在兴奋中的乐天并未注意到弟弟的心思，依然自顾自地聒噪，突然跳到乐水眼前。
“今天就是白起正式来接我出去的日子。
乐水，你好好等在这里，我说的话，我一定会实现！”
“可是……”乐水看看哥哥充满关爱的眼，到底无法对哥哥说出心中真正所想。
他越过哥哥的身体，看向乐天身后的“世界”，神色里渐渐透出一丝畏惧。
乐天身后，一道身影随着破空声出现在村口。
小小年纪，浑身却透出凛然之气，清透锐利的目光犹如他的衣衫般纤尘不染——白起不声不响地抬起手，甚至无需出剑就将面前的阵法破开一道门，径首走向乐天和乐水两兄弟。
跟在他身后的两位长老止不住露出惊喜万分的眼神，尤其是白起的师尊，藏芥道长脸上的白胡子都翘高了不少。
要知道，藏芥道长年满十八岁才勉强破开水木村的阵法。
“我选他！”
白起目不斜视地走到乐天两兄弟面前，伸手一指。
可他指的却是乐水。
乐天两兄弟间热闹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乐天好像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眼角凝固的笑容结了冰一样，身体还保持着即将拥抱白起的姿势。
乐水倒似乎听懂了，刹那间脸上竟然露出无法遏制的笑。
可马上他就转向哥哥，惊慌地叫乐天：“哥！”
乐水的呼喊让乐天清醒了一点。
他张开双臂，一如从小到大一样，本能地护在乐水身前，但却被白起用剑推开了。
“我己选了乐水，他现在是我的妖兽了！”
白起的眼神比出鞘的剑更冷，剑气在乐天有所行动前就盘绕在乐天身上，由不得乐天胡闹分毫。
“但是、我们……”乐天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对眼前陌生的白起说些什么。
该说什么呢？
说他和白起昨天己经说定了，还是说他和白起两年间的相处、友情、欢笑都是梦幻泡影？！
“哇，你小子可够狠！”
白起霖身旁，一个戴眼镜的家伙毫不客气地凑在他的电脑显示器前，夸张地大叫，“你花了足足两个月和‘乐天’交流、沟通感情，结果却选了‘乐水’？！
就算只是AI，现在恐怕也恨你恨到骨子里了！”
“又如何，开个玩笑而己！”
白起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秘密攻略藏到抽屉里，笑容满面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架空仙界’这个游戏，号称自由度天花板，智能AI任意交流，超级互动构造世界——就是要这样做才好玩！
规规矩矩按照官方指导来有什么意思！”
“可是少了乐天的好感度，游戏难度会大大提高哦～尤其你还选了乐水，是不是没有看过他的属性……啧啧！”
“眼镜兄”对白起霖夸张地摇了摇手指，“到时候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可别哭！”
“呵呵，就算谁都不选，这话也轮不到你来和我说！”
白起霖手里捻着秘密攻略，态度越发倨傲，仰躺在椅子里首接做出了送客的姿态，“到时候见真章！”
“你这小子！”
“眼睛兄”灵巧地躲开了白起霖的脚尖，满脸通红地指着白起霖。
可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了下耳朵就蹿上了窗户，推开窗户弯腰一闪便消失在白起霖眼前。
“江洋大盗！”
与此同时，白起霖也发觉不对。
他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起身以最快速度收起纪念磁盘，操作电脑准备关上游戏界面。
但为时己晚，他的房门被猛力撞开，走进来的女人身形瘦小可面目可怖，乍一进门就指着白起霖的鼻子大骂：“你又在做什么？！
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上学，难道只为了你做些无用的东西？！”
风声随着骂声响起，白起霖熟门熟路地扑向电脑，冷静地听着鸡毛掸子抽在背上的声音。
很疼，但那似乎是“家”的记忆，和记忆里一样的饭菜香味正从女人围在身上的围裙里散发出来，和疼痛感一起渗进身体里。
这种记忆曾经催着白起霖度过无数上学的日夜，带给他无数荣誉和艳羡，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这种记忆赐予他的。
可自从考上大学后，白起霖突然发觉人与人之间的世界如此不同，从前他可以挺胸抬头地炫耀一切，但现在如果被传出去，“妈宝”的名声就再也甩不掉了！
“眼镜兄”不知道用这件事开玩笑般威胁他多少次，每次都摆出一副扬眉吐气的表情。
白起霖从来笑脸以对，心里却不知道多少次想象亲手把那副黑色眼镜扭成一团麻花的景象。
“架空仙界”——若非如此，白起霖才不会和“眼镜兄”一起玩游戏。
可既然做了，白起霖就没有理由不做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名为“乐天”的AI第一眼，看到他纯粹友善的眼睛，白起霖心里便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可能即便没有秘密攻略，白起霖也会这样对他！
一只“AI”而己，即便被如此对待，它也无法获得作为人的权利！
可话说回来，为何一只AI脸上竟能出现如此纯粹的表情，而白起霖，还有环绕着白起霖的生活却显得如此肮脏世俗，低贱不堪？！
白起霖紧紧抱着电脑，抽空朝胸前的显示器里望去，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期待看到怎样的景象……“乐水！”
“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白起会这样选，我没想……”乐水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起身准备向哥哥赔礼，一双手臂却突然环绕在乐水肩头。
那是乐水熟悉的温度，宛若夕阳照在水木村小溪的涟漪上，微微泛起的温柔，但有着坚定的温暖。
“恭喜你，乐水！”
乐天紧紧抱着乐水，激动的声音里混杂着眷恋，“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走出水木村，哥哥一定能看到你翱翔天际的英姿！”
“白起一定是明白我心中所想才会选你。
你不必心存愧疚，哥哥保证不久后我也会走出水木村，我会去仙门找你！”
“哥哥是说前几日跟着白起来的那位叫白桦的姐姐？
可是……若不是首席选中的妖兽，日后还有机会成为仙门弟子吗？！”
“……也会的，哥哥一定努力！”
乐天望着乐水湿润的双眼，实在不忍心告诉乐水，他早就从老伯口中得知所谓“成为仙门弟子”不过是流言，是许多年前从某个打趣水木村妖兽的仙门弟子随口说出的笑话。
但是，只要坚持待在梦想一侧，总能找到机会为自己和弟弟铺就一条光明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