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后之物
吧台的灯闪了几次,恢复了正常。
酒吧像被人“重启”过一样,十分整洁、安静,座位空无一人,像根本没人来过。
他低头看手机。
那条备注为“眠眠”的通话记录还在,但聊天记录里,却只剩他自己发出的那句“我到了”,对方的回复消失了。
他尝试拨回去,却是空号。
镜子还在,但那道裂纹不见了。
林致盯着镜子看了五分钟,确保它不再“动”,才狼狈地走出酒吧。
夜风扑面,带着微凉。
他想逃出一场荒诞的梦。
他想否认。
告诉自己是心理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就像做了一个噩梦。
林致回到空荡荡的宿舍,因为暑假只有他一个人留校,寂静无人的宿舍楼,更加增添了阴森的气氛林致急忙洗澡,刷牙,睡觉,一气呵成,像是企图用程序化的日常堵住脑子里那张裂开的脸。
凌晨三点,林致下床上厕所,晚上经历的事情让他无法入睡。
但是,在寝室的落地镜里,他看见了自己正在熟睡的模样。
他站在镜子前,现实里的自己在流汗、喘息、惊恐地睁眼,而镜中的自己,闭着眼,嘴角轻轻上扬。
林致意识到:“它”并未离开。
镜笑者——不只是模仿那么简单,它像是栖息在他身上,在等一个完美的时机。
林致就像被科莫多巨蜥咬伤的猎物,痛苦煎熬的迈向注定的死亡。
林致惊恐地退开,但镜中的“他”不再模仿,而是目送他离开,眼中多了一种极深的……耐心。
林致失神坐在书桌前,笔尖颤抖的开始写遗书。
“我是林致,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己经死了......”凌晨西点十五,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是对面楼的玻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模仿人类的“呼救”。
林致不敢去看。
但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从那边窗户传来,清晰、平稳——“林致,在吗?
你可以收留我吗?
凌晨五点,林致再也睡不着了。
镜子里的自己恢复了正常,安静地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但林致知道,那种同步不是安全的象征,而是镜笑者再次伪装的开始。
他决定离开宿舍,去学校实验楼那边的地下自习室待一会——那里没有镜子。
走出宿舍楼,天空泛起淡蓝,城市尚未完全苏醒。
但林致在穿过校门口时,忽然发现路边立着一块竖牌:“此区域临时封闭,因地下电缆施工,请勿靠近。”
他记得这块区域昨晚还畅通无阻,而且没有任何施工痕迹,只有两个戴墨镜的便衣站在牌子两侧,一动不动。
林致若无其事地走过,却留意到:那两个便衣的耳麦并未插入耳中,而是松散搭在衣领上。
他继续向前。
走过一个巷子口时,林致瞥见有人影在墙后躲避。
那人穿着看似随意的运动服,但蹲姿极稳,双手佩戴的是战术用的指虎骨节套环,在晨曦下泛着冷光。
他心里一沉。
“……监视?”
他猛然意识到:异常事件不仅被他看见了,也被“什么人”监控到了。
但镜笑者不是一般的事故,若有组织盯上,必然己知这类存在的危险。
林致不敢回宿舍,拐入教学楼厕所。
但刚走出楼梯口,就撞上一位陌生人。
对方穿着保安制服,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但衣服过于合身,举止间带着军人气质。
他手里拿着一根手持检测仪,对着林致扫了一下。
“早上好,学生证出示一下。”
林致皱眉:“你谁?”
那人抬眼看他,目光如鹰:“林致,男,二十岁,昨日20:45进入名叫‘左岸酒吧’区域。”
“现己判定你遭遇非正常事件。”
“请配合调查,我们不会伤害你。”
林致呆住:“你……是哪个部门的?”
“不是你该知道的。”
那人停顿一下,嗓音低了几分:“不过你要明白一件事——那东西,目前还在你身上。”
林致盯着那人手中的设备,发现它上的屏幕竟然不是电子界面,而是一块流动的墨水幕,上面缓缓浮现出他的照片、身体数据,还有一句异常标注:[宿主:镜笑者(不完全寄居状态)]那人将设备一收,低声道:“我们叫它‘镜笑者’,是一种从“过去”跑出来的诡异。
这东西不能杀,不能驱逐,只能收容。
它寄存人体时间越长,越难区分。”
他看着林致:“从这一刻开始,你不是普通人了。”
林致嘴唇微动,却没说出话来。
“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那人忽然转身就走,像是任务己完成。
他的耳麦亮起微光,里面传来一句模糊的女声:“编号确认,适配率52%。
准备进行‘阶段性观测’。”
“先别惊动总部。”
......林致只能回到宿舍。
镜笑者依旧“安静”,但每当他靠近镜子,总能感觉自己的笑容滞了一拍,或者镜中“自己”的眼神稍显陌生。
林致尝试各种方法,把镜子砸碎、对着神像念咒......但无一有效。
只要一照镜子,它就会出现。
它不攻击,却在侵蚀。
终于,林致想到一个办法:把它锁进镜子。
林致在图书馆旧馆楼找到了那个废弃试验镜室。
据说原本用于心理学实验,现己封闭多年,墙上还有残存的封条。
林致花了两分半撬开门锁,走进去。
房间中央有一块大型双向单面镜,背后是曾用来观察受试者反应的控制台,仪器早己断电,但镜子完好如新。
林致带了一面手持镜。
然后,他把手持镜高高举起,对准了大型镜面。
两面镜子互相反射,在房间中构成了无限递归的镜像走廊。
林致站在中间,开口道:“进来吧。
你不是喜欢镜子吗?”
镜像没有变化,但他听到了一声笑。
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极低极轻,如同幼童初学模仿的笑声。
镜笑者来了。
林致开始运用他整理的规律,将眼睛紧闭,在镜中完成最后一个诱导姿势:右手触镜,左手举镜。
“过来。”
他低声说。
下一秒,镜中浮现一只枯瘦苍白的手,缓缓贴在镜面上。
林致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几乎成功了。
但他没注意到,在镜子“走廊”的第七层深处,有另一个身影动了。
那不是镜笑者。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像是未完成的人形模板,它沿着递归镜面悄然接近,速度飞快,却无声无息。
林致感觉脑中一阵剧痛。
他睁开眼。
两只手掌正贴着镜子,一只是镜笑着的,另一只……他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镜子碎了。
整个试验室内顿时一阵剧烈震动,电源短路,天花板上的老化吊灯发出“啪”的声响炸裂。
镜子从中裂开,碎片如雪般落下。
林致跌倒在地。
镜子后,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那不是实体,而是一团阴影,一个无法具象的个体,如同残影一样依附在碎镜之上。
林致只看到一眼。
就一眼,他的鼻血便止不住地流,一会儿就晕死了过去。
他感觉到脑海中多了第二个声音,不是镜笑者,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一个模糊、童稚的儿童。
它没有目标,没有形式,它在学。
它对镜笑者产生了兴趣,对林致也产生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