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身影被太阳照得有些单薄,但给人感觉并不瘦弱。
“森森啊——起床了没啊?”一道尖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身影转过身,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
“来啦!”
女孩用清脆的声音回应着,接着就是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踩着棉拖噔噔噔地跑下楼,到盥洗室囫囵的洗漱完,在客厅的座椅上坐好后,笑嘻嘻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吃饭,傻笑什么。”
女人剥好了鸡蛋递给她,喝了口自己碗里的粥后问:“你几点的车?”女孩接过鸡蛋,边吃边说:“八点半。”
女人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现在都七点三十五了,你昨天就该早点睡。”
“嘿嘿。”
看了会儿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女人很无奈,她低头继续喝着粥,边喝边说:“行李箱给你备好了,到了学校可别再给我丢三落西的了啊,吃完的垃圾要记得及时收拾掉,换下的衣服要放到洗衣机里,还有内衣要勤换,早上早点起,不管怎样,也一定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女人说到一半没听到回应,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女孩,她披散着头发在埋头喝粥,似乎没听见。
女人看出了端倪,“把耳机摘了。”
女孩耳机音量不大,听到了女人的话,却装傻道:“什么?”
“三。”
“嘿嘿嘿,别动气嘛,这就摘,这就摘。”
女孩讨好地说着。
女人微微倾身伸手点了下女儿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饶森森,你还听音乐,你是——”女孩的头歪了歪,撅起嘴巴看着她,有些无辜的打断道:“妈,我这是想听音乐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嘛,”她嘀咕着,“昨晚为这事都没怎么睡着呢。”
女人忍了忍,看她委屈的小模样,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好啦,快点,再不吃完就真赶不上啦。”
吃完早饭后,女人骑电动车把女孩送到了火车站门口,女孩拉着行李箱朝她挥手:“拜拜,妈~”她转身排队快要进站时,后面传来了一阵“嘭”的巨响。
排队的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身后,女孩因为不怎么喜欢周围嘈杂的声音而戴上了耳机,并将音量调大,把外界的所有声响都摈弃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进站后,她想起自己的蓝牙耳机充电器没带,准备打电话问问妈妈放在哪了。
“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她等了一会儿,再拨了次。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女孩皱起眉,以她对妈妈的了解,无论怎样忙一般第二个电话是一定会接通的,为什么这次……她有些不安。
第三次拨打后,电话通了。
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
“是饶森森么?
你好,你妈妈现在在急诊科里,出了车祸,伤得挺严重的,请你马上到市医院,我们这边要家属签字……”接下来男人在说什么她己经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耳鸣了一阵,脑袋里只剩下三个字在不断徘徊:不可能。
在她第一次出远门离开家去上大学时,她的妈妈,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了车祸。
在此后的每隔一段时间的深夜,这样的噩耗成了她摆脱不了的梦魇。
凌晨三点一十二分,饶森森再次从梦里惊醒。
前段时间公司好不容易放了小长假,被她用来待在家消磨了,那时候的睡眠还不错,可一到工作后,她的睡眠就有些问题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应激障碍,饶森森虽是想尽量不让自己陷入以往的创伤经历中,但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是她自己独自去火车站,不让妈妈送去,事情是否就可以避免?
或者,她应该晚点下车,和妈妈一同遭遇这场意外就好了,那样说不定她可以和妈妈一起去同一个世界。
一个有妈妈的世界,多幸福啊。
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她拼命忍住要往下掉的眼泪,可是还是不争气的让泪水泛滥,如同决堤的河。
这是妈妈离开的第两千一百九十八天,同一个季节,也是她的生日。
她己经独自一人度过了六个生日,可妈妈从不愿以一个良好的姿态进入她的梦中,在她的梦里,妈妈总是要带点血腥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饶森森哭得精疲力尽,当白昼来临时,她的眼睛早己哭得像核桃一样了,脸色也苍白非常。
为了工作不受影响,她只好在眼睛周围扑了比往常还要厚一倍的粉底,化了个稍浓一点妆,在脸上抹了些腮红以充血色后涂了烈焰红唇背了个单肩包便出了门。
早饭她是一口也不想吃,在奶茶店里点了杯热牛乳首接去了公司。
公司不远,徒步二十分钟就到了。
看着眼前的建筑,她第一次有了想让它被***炸毁的冲动,这念头只是短暂的掠过她的脑海,站了没几秒后她就进去了。
今天来得比较早,银行里没什么人,她和同事打了个招呼,走到自己的办公位上坐下,把喝完的牛乳空杯随意的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开始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
工作持续到中午,饶森森开始有些头晕,看电脑上的字母也逐渐变得模糊,使劲摇了摇头后,意识清晰了些,同事见她状态不太对,关心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些犯困。”
“喏,这个给你,醒脑的。”
同事拿了瓶薄荷口香糖给她。
“那我先去吃饭了,拜。”
“拜。”
公司里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饶森森还在敲着电脑,她准备把下午的账目提前核对完,这样下班会早点。
正当她强迫自己聚精会神的工作时,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到她耳边:“妈,用旁边的吧,旁边的没有出故障。”
故障?
饶森森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入眼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个男人和一个身着呢子大衣的女人。
从背影看,男人还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岁,女人侧着脸,妆容看起来清爽,年龄应该也不大。
她的目光从女人身上瞥过在男人的腰处停留了片刻,然后收回接着工作。
看来得叫维修人员过来看一看了。
刚看完一张账目,脚步声就在她耳边响起,一道女性的声音传来:“小姑娘,有台机器出问题了,记得早些叫人修一修,不然人多了你们就忙不过来了。”
饶森森抬头,女人脸上微笑着,语气温柔。
饶森森一顿,不自觉地也笑了:“好,谢谢您的提醒,我们会尽快通知工作人员来修。”
男人站在不远处,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走了。”
“好好好,这就来,你就这么不耐烦?”
女人语气无奈。
男人没回应,等女人走到身边,才开口:“没必要。”
女人笑笑:“提醒一下人家而己,不是什么大忙,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救过猫呢,怎么长大了反而这么冷冷冰冰的呢?
难道是吃冰棍吃多了么?”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但女人觉得最后一句自己说得挺有道理,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是不是其中的问题。
男人没有作声,看着前方的眸子稍稍变得幽深了些。
思考未果的女人叹了口气,话题转到了饶森森身上:“小姑娘挺好看的,长得很可爱,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男人依然没说话。
“儿子,你以前读书的时候不是邀过一个女孩来家里么?
好像长得和那小姑娘挺像的,叫什么来着,声……声……”男人脚步微顿,微微皱眉:“妈。”
女人知道男人不喜欢这个话题了,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忽然,没走几步的男人停下脚步,看向刚刚待过的银行,女人奇怪道:“怎么了?”
男人回过头,淡淡道:“没什么。”
他只是刚好想起来一个名字,一个让他以前觉得很傻的人。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儿子是想到了什么,她跟着看了眼那个方向,又看看儿子,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想到了当时那个来家里的小姑娘?”
男人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脚步却变得有些轻快。
女人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变高兴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再看了一眼银行,跟在他身后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