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玻璃瓶上,晃得他眼睛生疼。
他想起早晨妻子李秀兰蹲在灶台前熬玉米糊,锅沿结着冰碴,她突然扶着土墙干呕起来。
县革委会大院的门卫认得这个佝偻着背的男人,放他进去时瞥了眼网兜里的鲢鱼。
冰棱挂在鱼鳃上,像吊着几把水晶匕首。
宋卫国在会客室坐了六个钟头,听着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电话***,手心的汗把酒瓶标签都浸软了。
"老表,水库要转正得看政治表现。
"表哥送客时拍了拍他肩膀,呢子大衣蹭过宋卫国补丁摞补丁的袖口,"你这临时工还是我顶着压力安排的。
"夜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钻,宋卫国走到护城河时突然发狠,酒瓶在冰面上炸开时溅起的酒花比血还红。
七年后同样的月光照着县医院产房,李秀兰躺在担架床上数天花板裂缝。
宋卫国蹬三轮车撞上冻土块时,她护着肚子滚进路沟,羊水混着雪水洇湿了棉裤。
助产士抱着皱巴巴的婴儿问:"第几胎了?
""第二胎。
"李秀兰盯着产房角落的搪瓷痰盂,第一胎女婴夭折时的啼哭突然在耳膜上炸响。
护士掀开襁褓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石灰墙上摇晃,像无数只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宋建仁的哭声被北风卷走时,他大哥正在三十里外的碾米厂偷麸皮。
六岁的宋建业把冻裂的手塞进裤裆,看门老头养的大黄狗追着他跑过结冰的河滩。
麸皮撒了一路,在月光下像条惨白的裹尸布。
搬到第五个出租屋那年,宋建仁学会了数墙上的霉斑。
房东家儿子用弹弓打碎玻璃窗,母亲揪着他耳朵往煤堆里按:"让你别去后巷玩!
"煤渣嵌进膝盖时,他看见父亲蹲在门槛上卷烟,烟丝洒了一地。
腊月二十三祭灶,宋建仁在村口被三个孩子堵住。
带头的往他棉鞋里塞炮仗,硫磺味混着尿液的热气腾起来。
他攥着半块冻硬的年糕往家跑,母亲抄起烧火棍:"又惹事!
"棍子落在背上时,房梁的蜘蛛网正巧落在供桌的灶糖上。
弟弟被抱走那天下着冻雨,宋建仁扒着门缝看见陌生人往女人手里塞红纸包。
三岁的孩子抓着拨浪鼓咯咯笑,母亲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