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踮着脚收檐下的油纸伞时,木盆里的雨水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凉得她指尖发颤。
竹架上还剩一把青竹伞,伞面蒙着层薄灰,靛青色的并蒂莲绣线褪得发白,像被雨水泡了三千年的魂魄。
“怪了,晨时明明数过三十六把。”
秀娘嘟囔着,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
梅溪镇的人都晓得,林记伞铺的伞“晴不晒骨,雨不浸边”,每把伞骨都要在桐油里泡足七日,伞面必用七里外桑田村的棉纸,边角再绣上应季的花——桃花伞配春日游,芙蕖伞衬采莲女,唯有这把青竹伞,伞面既无应景的花,伞骨也未刻吉祥纹路,倒像从哪个旧坟头刨出来的物什。
天边滚过闷雷时,秀娘忽然听见“啪嗒”一声。
低头看去,青竹伞的伞尖正滴下血珠,豆大的红点砸在青石板上,洇出蛛网状的纹路。
她惊得后退半步,木盆“哐当”翻倒,清水混着血水漫过脚面。
更骇人的是,伞柄处缠着一缕湿漉漉的青丝,发尾还滴着水,像是刚从黄泉河里捞上来的。
“姑娘……”细若蚊蝇的声音从伞面传来,秀娘脖颈骤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自幼跟着父亲在伞铺长大,见过绣娘飞针走线,听过漆匠讲鬼市奇闻,却从未听过一把伞会开口说话。
雷声又响,这次连房梁都跟着颤,青竹伞突然“骨碌碌”转了半圈,伞面朝上,露出内侧斑驳的血痕——那痕迹竟勾勒出一张女人的脸,双目微闭,嘴角向下垂着,像具泡发的浮尸。
“替我寻断头人……”话音未落,秀娘眼前一黑,栽进了一片粘稠的黑暗里。
昏迷前的最后一瞬,秀娘回到了三年前的深秋。
父亲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手指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
“秀娘,仓库第三格……青竹伞……”老人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有半条蛇卡在喉咙里,“不可售,不可碰……”那时她不懂,只当是父亲弥留之际的胡话。
直到今日,那把青竹伞在惊蛰夜显了异状,她才惊觉父亲临终前的眼神为何像被雷劈中的老槐树——满是恐惧,却又藏着说不出的愧疚。
“秀娘?
秀娘!”
凉水泼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