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香汤
林嬷嬷被赵氏院里的孙婆子好一顿训斥，她红头白脸的回来了，看见姑娘院里的小丫头就一阵窝火。
“是金霜姐姐说茶水不用再添，我才没有去倒水的。”
贞儿是最底层的小丫头，被训斥的顿时脸色煞白，期期艾艾的解释起来。
林嬷嬷冲上去，狠狠地两个耳光把她抽的嘴角带血，跌倒在地。
她还不解气，又冲着贞儿啐了口唾沫：“做错了事儿还要伸舌头狡辩，怪不得别人都说小鬼难缠！
小贱蹄子，等回头我告诉姑娘太太，打发你老子娘领你出去。”
贞儿被劈头盖脸的一顿打骂，耳朵里嗡嗡作响，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又被林嬷嬷踹了心口一脚，首倒在地上起不来身。
“林嬷嬷青头白日的做这难看样子作甚？”
金霜掀开帘子走出来，她是温如玉身边的大丫头，平日里就与林嬷嬷不顺，眼下见她找小丫头出气，更是厌恶。
“好赖是姑娘院里的人。
她若有错，你告诉姐儿就行，打她做什么？
是我让她不用添茶的，姐儿去了太太那里用午食，这会子用不着添茶。”
林嬷嬷脸色阴沉，有心想要敲打她几句，说出来的语气自然阴阳怪气：“自然，你是姐儿身边的大丫头，这会子说话倒是硬气起来了，也不看你在与谁说话！”
“姐儿是吃了我的奶长大的，你一个伺候人的丫头片子也敢与我吆五喝六的，可长了几个胆子？！”
金霜吃了她的训，心里也不虚：“纵使您是姐儿的奶妈妈，可是这是非道理您总懂得。
拿旁人出气也就罢了，若是再得寸进尺教姐儿知道，谁没有好果子吃您更是清楚。”
林嬷嬷脸色难看：“好好好，不愧是我手底下出来的毛丫头，翅膀儿硬了便要冲人叫唤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她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方才院儿里鸦雀无声，她一走，这才冒出来几个人。
几个丫头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走过来。
石榴后怕的看着林嬷嬷的背影，拍着胸口道：“还是金霜姐姐有面子，那林嬷嬷也不敢与你硬碰硬呢。”
那边香杏去扶贞儿，摇头道：“她是越来越心狠了，只可惜是姐儿的奶妈妈，咱们也不能说些什么。”
贞儿用手捂着脸，眼眶通红：“谢谢姐姐们，若是以后得了好物什，我一定都送与姐姐们。”
香杏叹了口气，用手绢给她擦眼泪：“说这些作甚，快别哭了，等姐儿回来瞅见，又要为这事儿不高兴了。”
金霜端来一碟蜜渍的桃干儿，道：“这是昨日姐儿赏的，你们拿去吃吧。”
贞儿抽泣着接过来，抓了一把分给众姐妹。
金霜看着她红肿的脸，心里打定主意。
这次她一定要在姐儿面前告林嬷嬷一状，即使不能把她拉下去，也能让她不那么猖狂。
温如玉从赵氏那边回来后，金霜伺候她用香汤。
那香汤是用上等茶叶尖，新鲜花瓣，白芝麻加在一起磨成糊糊，用滚烫的蜂蜜水煮开，再用细布过滤出来。
汤口带着微甜和清口的涩，温如玉平日里最爱用这个汤，一日要用两次清口。
与人说话呼吸都带着香气。
“你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
从我回来就见你皱着眉头，有什么心事？”
温如玉把手腕上的扭丝玉镯放进盒子里，让金霜收好。
金霜咬咬唇，一边给她卸头上的头饰珠钗一边道：“今个儿林嬷嬷又在打骂小丫头了，那丫头吓的可怜，若不是我劝了几句，只怕去了半条命。”
这个又字，她着重加深了语气。
温如玉想了想，道：“今日母亲对她也颇有不满，只是她是我的奶妈妈，我也不太好说些什么。”
“你等会儿开了我的匣子，挑一副银耳坠送给被打的那个丫头，再与她两瓶上好的伤药，就说我允她下午休息，让她躺着吧。”
金霜只好应了。
温如玉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那乌发雪肤的貌美女子，眼神有些出神。
她来到这个地方己经十五年了，时间太长了，长的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到底是猝死电脑前的工作狂人温如羽，还是豪门富户家的嫡出大小姐温如玉。
说起来也可能是命好，重活一世竟然投胎到了扬州首富的家中，还成为了唯一的大小姐。
投胎果然是一门技术活。
上辈子她出生就是牛马，终生为了理想的乌托邦奋斗。
而这一世她出生就在罗马。
可她不敢让人知晓自己的身份，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过严苛，如果想继续好好的活下去，她必须要忘掉任何属于温如羽的事儿。
一辈子安安分分的成为真正的温如玉。
她就要与薛家的小三爷成亲了，好歹她并不讨厌他，而他看起来，也挺喜欢她的。
不是十分喜欢也不要紧，这样也不会为了他将来的纳妾而心痛，哪怕只是有可能。
她会像赵氏期待的，真正的温如玉一样，平安健康的活下去。
成婚，生子，富贵终老。
爱情，是这往后的岁岁年年里最不紧要的。
“姐儿，您看这身嫁衣怎么样？”
金霜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件正红华丽的嫁衣：“是刚才针线房送来的，几个绣娘做了大半年到今儿才做好，她们让姐儿先相看着，哪里不合适的再改。”
这嫁衣红如朝霞，艳红如宝。
那针脚细密的穿了金线，手一抖就是满目的光华璀璨，在肩膀处还垂下一串串细小的珍珠，那正面的金红凤凰头顶，嵌了一颗足有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
这一件嫁衣，豪奢华美，拿去当铺，五百两银子都打不住。
“很好，不用改了。”
温如玉摸了摸嫁衣，点了头。
金霜喜滋滋的捧着衣服出去了，出了门就看到贞儿额头上又新添了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人，自己不立起来，光指望着别人帮忙，那是一点用都没有。
……